他從外院走到內院,就像走過了漫長的一生。
三歲識字,五歲背詩,十歲已經熟讀聖人經典。十四歲進入雲鹿書院求學。十八歲的舉人。
說一句天賦異稟,不過分。
他的聰慧,他的博聞強識,塑造了他驕傲的性格。
他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驕傲的,是有出息的,是風光的,是將來許家的頂樑柱。
身為七尺男兒,情願轟轟烈烈的死,也絕不屈辱的活。
想到這裡,許新年將手中的酒壺一飲而盡,用力摔碎在地上。
藉著一股酒意,他衝入房間,磨墨,提筆,寫下了人生中最巔峰的訣別詩。
許新年長笑三聲,拽著宣紙,奪門而出,取出準備好的麻繩,懸在內院的銀杏樹上。
他驚訝自己面臨死亡,竟然一點都不怕,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暢快。
忽然就有些理解那些放浪不羈的狂儒,唯有心無所懼,才能做到傲視天下。
死都不怕了,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恐懼。
......
京城繁華,譽為天下首善之城。
許七安緩慢穿行在熱鬧的古城裡,車如流水馬如龍,兩側商鋪連綿,牌幡布條隨風烈烈鼓舞。
腦海裡不由浮現一句詩: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事實上,京城比詩中的錢塘更加繁華,《大奉:地理志》記載,“元景初年,京都人口一百九十六萬餘。”
現在是元景36年。
京城人口應該已經破兩百萬。
徐府大院三進三出,養了七八個丫鬟、僕人,而今僕人丫鬟早已遣退,大門緊鎖,人去樓空。
嬸嬸望了眼大門上的匾額,百感交集:“不知道年兒怎麼樣了,他一定很為我們擔心,這孩子,入獄前說過一定會救我們出去。”
邊說邊往裡走。
京城房價貴,這三進的大院,少說也要五千兩銀子。首付三成,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呸,為什麼我到了異世界還要想房價的事?
許七安咧了咧嘴。
許平志寬慰道:“年兒飽讀聖賢書,沉穩可靠,此時想必還在為我們奔走吧。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糟糕....許七安臉色一變,他是知道許新年打算自尋短見的。
在二叔和嬸嬸眼裡,許二郎心志堅定,不苟言笑,沉穩可靠,是堅韌不拔的讀書人。
“哈哈哈哈,我許新年,生是逍遙人,死是桀驁鬼。”
“許新年,才華橫溢,奈何天道不公。”
“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銀杏樹下,站在椅子上的書生,忽然把自己的發冠摘下來丟棄,用力甩了甩腦袋,披頭散髮。
他恣意狂狷,他放浪不羈,他把腦袋往繩圈裡一套,於是看到了表情僵硬,目光呆滯的家人。
我許新年一聲放浪不羈愛自由....許新年才華橫溢天道不公....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許新年看著意外歸來的家人,覺得自己還是死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