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季節,多風,多雨。
一艘三桅翻船乘風破浪,風力把帆布撐的鼓脹脹。
吃過午膳,宋廷風單手按刀,踏入甲板,迎著風眺望京城方向。
一個多月的時間,戰火磨礪了他臉龐的稜角,鮮血洗銳了他的眼神,整個人的精氣神改變極大。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宋廷風沒有回頭,指著北方說道:“在有一旬,就到京城了。”
朱廣孝“嗯”了一聲,與宋廷風並肩北望,他依舊沉默寡言,除了氣質變的更加穩重敦厚,改變不大。
反而是油腔滑調的宋廷風,宛如脫胎換骨。
“以我在雲州立下的戰功,足以兌換煉神境的觀想圖.......”宋廷風笑了笑:“我打算晉升煉神境。”
如果換成以前,朱廣孝會驚訝一下,同僚多年,他知道宋廷風缺乏上進心,混到銅鑼已經心滿意足,白天巡街,晚上逛教坊司,小日子過的很舒坦。
雲州的這筆軍功如果換成銀子,夠他在教坊司住一年了。
“嗯。”
朱廣孝點點頭。
這時,又一批吃完飯出來吹風的銅鑼來到甲板上,嘻嘻哈哈,神色間有著回家的喜悅和期待。
“廷風,等回了京城,一起去教坊司喝酒。”一位相熟的銅鑼走過來,勾肩搭背。
宋廷風好像沒有聽到,沉默北望。
那銅鑼一臉無趣的走了。
宋廷風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我天資還不錯,卡在練氣巔峰這麼多年,基礎夠紮實了,今年年末,晉升煉神境不難。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那麼懶惰,如果我不是那麼沒用,如果我來雲州時已經是煉神境.......”
宋廷風低著頭,輕聲說:“不去教坊司了,再也不去了。”
朱廣孝沉默著,拍了拍他肩膀。
..........
春闈有條不紊的進行了,最開始,許二叔和許七安頗為關心許二郎的狀態,噓寒問暖。
當年高考時父母怎麼對自己的,許七安現在就怎麼對許二郎。
可隨之而來的治安混亂,讓身為御刀衛百戶的許平志,以及打更人許七安忙的焦頭爛額。
江湖人喜歡好勇鬥狠,確實有行俠仗義的好漢,但更多的是下九流的貨色,正經人誰混江湖啊。
手頭沒錢了,挑幾個名聲不好的富戶下手,再兼濟一下日子快過不下去的貧民,就已經算是俠盜了。
如李妙真那種真正兼濟天下,匡扶正義的女俠,實在少數。
短短四五天裡,單許七安自己就逮了好幾個醉酒鬥毆的外地人士,據二叔說,外城每晚都能抓住樑上君子,內城倒是太平。
因為內城是有宵禁的,夜巡的京城五衛,遇到有人夜裡出行,會鳴弓示警,這個時候,如果選擇逃走,會被當場射殺。
而如果是屋頂行走的可疑人物,則不必鳴弓,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遇到尋隙滋事的,通常是押到獄中,等待同伴的保釋,這些罪不至死的小事最是麻煩。
這天,許七安帶著兩名銅鑼巡街,路過一座青樓,忽聽瓦片“砰砰”的碎裂聲。
抬頭看去,兩名江湖客正在樓頂大打出手。
底下一群人圍觀,指指點點,或者起鬨或者叫好。
“媽的,這群狗東西,收繳了兵刃還這麼折騰。”許七安罵罵咧咧,指揮身邊的銅鑼:“去,給老子弄下來,統統帶回衙門。”
這裡有普通人圍觀,不適合鳴鑼,法器的音波會對周遭百姓帶來傷害。
兩名銅鑼縱身躍起,喝道:“內城中禁止滋事鬥毆,隨本官去一趟衙門。”
他們這是在警告對方不要反抗,和鳴弓示警是一個意思。
誰知兩個江湖客打出了真火,武夫頭腦一熱,就不管你誰了,官府的人一樣打。
其中一位銅鑼險險的避開一招陰險的撩陰腿,勃然大怒,鏘一聲抽出佩刀,運轉氣機一刀斬了下去。
雖然銅鑼是最低等級的打更人,但練氣境的修為在江湖中算是一把好手,等閒江湖客不是對手。
叮!
一道氣機自下方彈出,命中銅鑼的刀刃,讓刀鋒砍偏。
死裡逃生的江湖客本能的奮起全力,一腳蹬在銅鑼胸口,捱了一腳的銅鑼從樓頂跌落下來,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穩穩落地。
許七安眯著眼,拇指彈出黑金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