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產生坦白一切,祈求朝廷從輕處罰的想法。
但理智告訴他,一旦承認《行路難》不是自己所作,那麼等待他的是滑向深淵的結局。
沒人會在乎這是大哥押對了題。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沒想到我許新年第一次來金鑾殿,卻是最後一次?他深切體會到了官場的艱難和危險。
大哥,我該怎麼辦........
許新年的表情、臉色,都被眾臣看在眼裡,被元景帝看在眼裡。
孫尚書眼裡閃過快意,許七安當初作詩,將他釘在恥辱柱上,而今風水輪流轉,該是他做十五了。
兵部侍郎秦元道無聲吐氣,只覺得大局已定。扳倒趙庭芳後,他下一步就是謀劃東閣大學的位置。
而內閣是王首輔的地盤,孫尚書又是王黨骨幹,幾乎是板上釘釘。
左都御史袁雄看向了魏淵,他心情極差,因為魏淵始終沒有出手,如此一來,他的算盤便落空了。
不過,能讓魏淵失去一名得力干將,也不虧。
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魏淵無聲嘆息,最初得知許新年捲入科舉舞弊案,魏淵覺得此事不難,而後許七安坦白代筆作詩之事,魏淵給他的建議是:
爭取從輕發落。
這是致命的破綻。
許寧宴似乎另有依仗,他沒說,但我能感覺出來.......曹國公的臨陣倒戈魏淵心裡有大致的猜測,但作詩這件事如何解決,魏淵就徹底沒有頭緒了。
元景帝居高臨下的俯視許新年,聲音威嚴低沉:“不敢?”
咕嚕.......許新年嚥了口唾沫,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咬牙道:“陛下請出題。”
元景帝笑了笑,悠然道:“仗義死節報君恩,嗯,便以“忠君報國”為題,賦詩一首。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聽到元景帝的出的題,孫尚書等人忍不住暗笑。
陛下明知許新年是雲鹿書院學子,卻出這樣的考題,是刻意而為。
而且,自古以來,忠君報國的傳世詩詞,大多是在國破家亡之際。太平盛世極少以此為題的佳作。
此題甚難!
忠君報國為題..........許新年渾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當日,大哥抓鬮,抓出兩個考題,一是詠志,二是愛國。詠志詩已經在春闈中發揮了作用,助他成為當朝會元。
那麼,剩下的愛國詩,自然便無用武之地。
他萬萬沒想到,元景帝給出的題目,偏偏是一首忠君愛國為題的詩。
莫,莫非.......陛下早與大哥沆瀣一氣?否則,如何解釋此等巧合。
元景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春闈會元,察言觀色是一位帝王在皇子時期就爐火純青的技能。
這位許會元的種種表情、眼神,都在闡述他內心的恐慌和絕望,以致於呆若木雞。
同樣是皇子時代走過來的譽王,咳嗽一聲,沉聲道:“陛下........”
“譽王!”
兵部侍郎揚聲打斷,道:“一炷香時間有限,你可別打擾到許會元作詩,朝堂諸公們等著呢。”
譽王臉色一沉。
對此,大臣們神色各異,有擔憂,有快意,有面帶冷笑,有冷眼旁觀。
在一片靜默中,許新年高聲道:“不需要一炷香時間,學生多謝陛下開恩,給予機會。我大哥許七安乃大奉詩魁,作詩信手拈來。
“我自然不能給他丟臉。”
嗯?!
突然間如此自信?
朝堂諸公,譽王以及元景帝同時一愣。
緊接著,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內殿響起: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簡短的一句,於眾生心中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攻城圖。敵人滾滾而來,宛如黑雲壓頂。城牆上,守軍的鎧甲閃爍著陽光,嚴陣以待。
許新年回首,目光徐徐掃過諸公,吟誦道:“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滿朝勳貴愕然望來,這書生從未上過戰場,卻為何將戰場的景象,形容的如此貼切,如此深入人心?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好一個霜重鼓寒聲不起,本侯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馬革裹屍,戍守邊關的歲月。”威海伯如痴如醉,大聲讚歎。
其餘勳貴同樣沉浸在詩詞的魅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