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頓覺眼前一片模糊,她望著菊治,臉頰發青,扶著額頭。
“我覺得頭暈眼花。”
夫人說她無論如何也要回家,菊治就叫了車子,自己也坐了上去。
夫人閉著雙眼,靠在車廂的一角。看來她那無依靠的不安姿態,似乎
有生命的危險。
菊治沒有進夫人的家。下車時,夫人從菊治的掌心裡抽出冰涼的手指,
她的身影一溜煙似地消失了。
當天深夜兩點左右,文子掛來了電話。
“三谷少爺嗎?家母剛才。。”
話說到這兒就中斷了,但接著很清楚地說:“辭世了。”
“啊?令堂怎麼了?”
“過世了。是心臟麻痺致死的。近來她服了很多安眠藥。”
菊治沉默不語。
“所以。。我想拜託三谷少爺一件事。”
“說吧。”
“如果三谷少爺有位相熟的大夫,可能的話,請您陪他來一趟好嗎?”
“大夫?是大夫嗎?很急吧?”
菊治大吃一驚,還沒請大夫嗎?忽地明白過來了。
夫人自殺了。為了掩飾此事,文子才拜託菊治的。
“我知道了。”
“拜託您了。”
文子肯定經過深思熟慮,才給菊治掛來電話的。所以她才用鄭重其事
的口吻,只講了要辦的事吧。
菊治坐在電話機旁,閉上了雙眼。
在北鎌倉的旅館裡,與太田遺孀共度一宿,歸途中在電車上看到的夕
陽,忽然浮現在菊治的腦海裡。
那是池上本門寺森林的夕陽。
通紅的夕陽,恍如從森林的樹梢掠過。
森林在晚霞的映襯下,浮現出一片黑。
掠過樹梢的夕陽,也刺痛了疲憊的眼睛,菊治閉上了雙眼。
這時,菊治驀地覺得稻村小姐包袱皮上的千隻鶴,就在眼睛裡殘存的
晚霞中飛舞。
志野彩陶一菊治去太田家,是在給太田夫人做過頭七的翌日。
菊治本打算提前下班,因為等公司下班後再去就傍黑了。
可是,他剛要走,又躊躇不決,心神不定,直到天已擦黑,都未能成
行。
文子來到大門口。
“呀!”
文子雙手扶地施禮,就勢抬頭望了望菊治。她的雙手像是支撐著她那
顫抖的肩膀。
“感謝您昨天送來的鮮花。”
“不客氣。”
“我以為您送了花,就不會來了。”
“是嗎?也有先送花,人後到的嘛。”
“不過,這我沒想到。”
“昨天,我也來到附近的花鋪了。。”
文子坦誠地點了點頭說:“雖然花束沒有寫上您的名字,可是我當時就
立刻知道了。”
菊治想起,昨天自己站在花鋪內的花叢中,思念著太田夫人的情景。
菊治想起了花香忽然緩解了他懼怕罪孽的心緒。
現在文子又溫柔地迎接菊治。
文子身著白地棉布服裝。沒有施脂粉。只在有些乾涸的嘴唇上淡淡地
抹了點口紅。
“我覺得昨天還是不來的好。”菊治說。
文子把膝蓋斜斜地挪動了一下,示意菊治請上來吧。
文子在門口寒暄,似乎是為了不哭出來。不過,她再接著說下去,說
不定就會哭泣起來了。
“只收到您的花,都不知道有多麼高興了。就說昨天,您也可以來嘛。”
文子在菊治的背後站起身,跟著走過來說。
菊治竭力裝作輕鬆的樣子說:“我顧慮會給府上的親戚印象不好,就沒
趣了。”
“我已經不考慮這些了。”文子明確地說。
客廳裡,骨灰罈前立著太田夫人的遺像。
壇前只供奉著菊治昨天送來的花。
菊治感到意外。只留下菊治送的花,文子是不是把別人送的花都處理
掉呢?
不過,菊治又有這種感覺:也許這是個冷冷清清的頭七。
“這是水罐子吧。”
文子明白菊治說的是花瓶的事。
“是的。我覺得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