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一干人上了船,那邊已經能看到騎兵的蹤跡了,能看到幾百光點正朝著岸邊移動而來,騎兵是從西邊過來的。
如果是伏擊,那不會臨時才從東岸大張旗鼓的徵用民船過河,所以王通也納悶那些官兵步卒到底來幹什麼,騎兵在西岸一路平地行動自若,這個倒是有些埋伏的可能。
人都上了船,船排開一字長隊,到了河道中央,然後才開始啟航,走了不遠,那邊騎兵已經到了岸邊,卻有人朝著河上揮舞火把又大聲喊道:
“定北侯爺可在船上,徐州參將包如山奉命前來!”
王通的船隊上,一干親兵都是拿著火銃和弓箭在船舷之後嚴陣以待,聽到河上的吆喝,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侯爺,屬下是孫益,這邊的確是包大人和手下的親衛奉命前來!”
在沛縣那邊得了訊息,王通也有兩手準備,一邊是小心戒備前往邳州,看看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一邊則是派人去徐州調兵救援。
他畢竟是欽差身份,有人想要在欽差南行的半路上劫殺,不管是謀財害命,又或者是陰謀伏殺,地方上都要擔大幹系,不知會倒罷了,知會到了,真出了什麼事情,就是大罪過。
徐州是咽喉要地,向來駐紮大兵,王通的信箋到了,徐州知州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去找鎮守的參將,包如山得了訊息,一邊大罵誰這麼不長眼睛要劫定北侯,一邊顧不得程式規矩,將自己的親衛召集,一路向著邳州這邊趕來。
如果不是傳信的親兵孫益也在岸上吆喝,王通不會下令停船,但即便是這樣,船隻也沒有靠岸,雙方只是喊話溝通。
將邳州易千總一干人抓住,然後將那些鹽丁抓住,這些命令都是透過船上吆喝著來傳遞。
岸上的參將包如山當然知道王通不相信他,可那邊血肉滿地,換誰還不小心,包如山現在只是一切照做,免得日後有什麼麻煩。
等到那易千總也被抓過來拷問,一切真相大白,事情還真就沒有那麼複雜,就是邳州駐軍和巡檢鹽丁勾結,鹽丁劫掠,若遇到什麼官面上的事情,由那易千總出頭,有時候吃不下船隊,官兵也會動手。
只是沒想到這次碰到了王通,而且這還是欽差的隊伍,也倒黴在王通官船換成了民船,欽差出行,微服那都是戲文裡面講的,誰想到會真有人這麼幹,而且這欽差隊伍火器兵甲俱全,戰鬥力又強成這樣。
山西蒲州的八月初並沒有南直隸這麼悶熱,蒲州最大的府邸張府也是安靜異常。
張老太爺病故之後,張老太爺的夫人,也是張四維的繼母因為傷心過度也是病死,府上連續有大喪,實在熱鬧不起來。
張四維的鬚髮已經白了許多,神色之間頗見憔悴,這一夜王通在南直隸運河上和賊人廝殺,張四維卻在書房中看信箋,邊看邊搖頭,笑著說道:
“這孩子想的倒是大膽……”
八百三十四
張四維素稱捷才,這封書信很快就是看完,夜間燭火下看文字,他這樣的年齡已經感覺有些疲憊,在那裡揉了揉眼角,卻是遞給了一旁伺候的管家。
管家接了信在那裡讀了起來,他讀完之後,張四維出聲問道:
“你覺得如何?”
“老爺,自從老爺回鄉,李植那邊的書信也就是年節問候,比起從前來淡了許多,小的也聽說這一年來他在京師處處受氣,這等時候來這封信,用心實在是,老爺還是不要理會了。”
張四維手上拿這個蓋碗,和茶盅輕輕碰撞,沉吟著說道:
“從前天子除了士子和宦官,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現如今卻因為有王通支援,手腕強硬了許多,申時行那邊又和他有些淵源……”
說到這裡頓了頓,張四維把蓋碗放下,放低了些聲音說道:
“功高震主,天子猜忌,雙方正是生嫌隙的時候,這倒是個機會。”
聽他這麼講,管家束手站在一邊,卻是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了,張四維看著窗外,隔著輕紗也能看到天上的星光,又是靜默了會,才開口說道:
“若是如今這個局面持續下去,三年之後,老夫也未必會有起復的機會,總要做點什麼才是……你那個堂弟可還信得過?”
說起這個,管家鄭重的跪下,肅聲說道:
“小的那堂弟當年在死囚牢裡,是老爺救了他,又給他田宅差事,才有了他今天,老爺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請老爺放心,他信得過!”
“讓他過來吧,府裡府外那幾個養著的人這次一併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