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祿正在陪著潞王朱翊鏐讀書,儘管林書祿是潞王的伴當宦官,可如今有了差事,來這邊的次數難免少了些。
好不容易來了一次,潞王欣喜異常,把無關的伺候人都給遣散,留下林書祿單獨說話。
潞王是萬曆皇帝的嫡親兄弟,慈聖太后李氏又是這般的著緊,吃穿住行比起萬曆皇帝也差不了多少,豐厚無比。
這書房也是寬大敞亮,幾列大書架更是氣派非凡,上面擺滿了經史子集,各類書本,伺候潞王的人都知道,潞王殿下只看孔孟文章和本朝列位祖宗的實錄寶訓,不看別的雜書,王爺不看,可下面的人還是按照宮中規矩採買了放在書架上。
現如今書房中只有潞王和林書祿二人,潞王手中拿著的卻是一本《樂章集》,這卻是宋代詞家柳永的作品接機。
若是被潞王的那些老師看到,肯定會目瞪口呆後火冒三丈,柳永的詞都是說情說豔,在傳統儒生之中,被認為是荒淫文章,離經叛道的,而潞王平日裡只是在讀聖賢文章,溫文爾雅的,怎麼卻喜歡讀這等文字。
看潞王的神色,他不光是喜歡讀,而且看得津津有味,邊上的林書祿把桌子上的書本整理了下,書房書案上本就整齊,林書祿只是習慣性的動作。
停下手,看到潞王手中的《樂章集》,林書祿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殿下,慎獨啊,看這種文章,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那可是大麻煩!”
“伴伴,這不是你在身邊嗎,要是旁人在,本王早就拿著四書五經讀了,不過那樣的書實在無趣……”
潞王笑著說道,神色遠沒有在李太后跟前那麼恭敬小心,不過這個樣子卻更像是晚輩在長輩跟前撒嬌的樣子。
才說了一句,就被林書祿的咳嗽打斷,潞王下意識捂住口鼻,接下來卻放下書站起來關心的說道:
“伴伴,你怎麼了,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林書祿連連擺手,搖頭說道:
“無妨無妨,殿下不必擔心,奴婢不過是感染了風寒而已。”
說的雖然輕鬆,不過還是掏出個帕子捂住嘴,又是咳嗽了一陣才停下,潞王朱翊鏐皺了下眉頭,但隨即又是關心的上前,在林書祿背後輕拍,開口說道:
“前段日子聽伴伴的法子,去母后那邊了一次,母后果然是捨不得本王,若沒有伴伴支應,本王如今還真不知道如何呢,前日山西勇勝伯那邊送來一些補身的藥材,等下伴伴走的時候拿去!”
林書祿這邊又是謝恩,閒聊了幾句,這才告辭離開,林書祿出了門,潞王卻拿起一張帕子用力的擦了擦手,然後把手帕丟在地上,把那本《樂章集》擺放在書架上之後,喊來了伺候的小宦官,冷聲吩咐說道:
“把這書案上的東西丟收拾了丟掉,地也好好擦一遍,招呼人進來,這身衣服換下也丟了。”
進來的小宦官知道潞王有潔癖,連忙點頭答應了,剛要去喊人收拾,就聽潞王又是說道:
“不要找人,你自己來做。”
東西也不多,小宦官連忙躬身應了,潞王皺眉走了幾步,又開口說道:
“地也仔細擦一遍,不要留下什麼髒東西,讓本王也染上。”
……
林書祿出了潞王的宮殿,讓人用軟轎抬著回到了自己那個院子,宮中大太監們行走多是靠著軟轎,宦官們行走的路線比較特殊,正好是避開了貴人們走的路線,倒也不必擔心失禮冒犯。
下了軟轎的時候,林書祿還對抬轎的小宦官自嘲說道:
“年紀大了,也受不得風寒,從前咱家一路快走也就回來了。”
小宦官們得了賞銀,聽到林太監這話,都是陪笑,都說道:
“誰不知道林公公身子壯健,比小的們還要壯實吶!”
不過宮內的人對林書祿的印象的確都是身子健壯,沒什麼毛病,聽林書祿自嘲,都以為是個笑話而已,也沒在意。
進了院子,能聞到濃厚的薰香氣息,宮內宦官身上有些怪異體味,有身份的宦官都是用薰香遮掩,這味道也不稀奇,只是太濃厚了些,正因為這般濃厚,所以不用心的話,聞不到濃厚香氣中的藥味。
院門關上,林書祿立刻用手帕捂住了嘴,手帕上已經見了血色,就在那邊又是重重咳嗽了起來,一聲聲悶響。
雙喜匆忙出來,攙扶著林書祿進了屋子,扶他坐下,又端來一碗藥,伺候林書祿喝下,喝完之後片刻,那咳嗽也就止住了。雙喜剛要說話,卻被林書祿抬手止住,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