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哭什麼!!老爺還沒死!!都安靜下來!!!”
遊七忍耐不住,低聲吼了句,此時混亂,就是缺個主心骨,遊七這麼一喊,反倒是安靜下來。
張居正雙眼望著帳頂,沒有理會一旁慌亂的家人,低聲喃喃道:
“……史書如何寫我……比為蕭何……比為王導……亦或王安石……或嚴分宜……閣老……當日看你……今日看我……”
張居正話支離破碎,不過大概的意思能聽懂,無非是擔心身後如何給他定位評價,所說的都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首輔丞相,說到最後,張居正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說這個嚴分宜,說的卻是嘉靖朝的首輔嚴嵩,如今人所共稱的誤國奸相,張居正入朝為官的時候,嚴嵩正是首輔,共事的時間不短。
最後這幾句話,就頗為讓人玩味了,都說人彌留之際所說的話語乃是心底言語,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所說的“閣老”是誰,都讓人有些摸不清,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說的不是他自己……
屋中本來紛亂,他這一番話說完,反倒是安靜了許多,張居正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換成了一種不甘,呼吸也越來越粗,居然緩緩抬起了胳膊,指著空處,手臂在顫抖,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盯著他的手臂。
“……若再……再有十年……”
說完這句話之後,手臂跌落在床上,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張居正的家人還在安靜中,稍過片刻之後,才發現張居正沒了呼吸,就那麼僵硬的躺在了床上。
“老爺……”
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遊七,他在那裡嘶喊了聲,哭著跪在了地上,嘭嘭的磕頭不止,他這邊一喊出來,張家的家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嚎哭吶喊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屋中的哭聲很快就傳到了隔壁,女眷們的哭聲也是響了起來。
遊七嚎哭了一陣,伸手擦擦眼睛,起身對太醫說道:
“先生隨我先出屋暫避,內眷們要進來了。”
太醫心中頗為不耐煩,可也只能繃著臉在一邊,聽到這句話自然點頭,兩人出了屋子,遊七簡單安置了下,就快步朝著自己的房舍走去。
張府佔地頗為廣大,遊七又是府內第一號下人,所住的地方也很有規模,整個府邸都陷入一片悲慼之中,每個人或者向著內宅奔跑,或者在那裡大哭,這景象讓遊七也加快了腳步,最後幾乎變成了小跑。
遊七有三個孩子,長子游進學已經十三歲,現在也專門請了人教書,已經脫了奴籍,可以去科舉入仕了,兩個女兒一個六歲多,一個七歲多,遊七操持官場,家業豪富,不過畢竟是張府的下人,有些事不能做,外面養了多少女人不提,明媒正娶進門的髮妻就是一個。
進了自家宅院,遊七把家裡幾口都叫過來,關了屋門就對自家婆娘開口說道:
“你換上做活婆子的衣服,讓進學換上小廝的衣服,帶著大花和小花,現在就離開張府。”
進學和兩個女孩有些懵懂,遊七的婆娘卻明白怎麼回事,遊七開口說道:
“去南城那個宅院裡,只拿金子,銀子銅錢拿十幾兩就夠用,馬車早就預備好了,今天就走,去天津衛,拿著契約去咱們家的鋪面。”
他婆娘連連點頭,遊七咬咬牙,又是說道:
“若是那邊的鋪面今後不認賬,你拿著契約去找王通告狀,王通這人和咱們老爺不對付,可這等事情上講理,到時候會維護你們……”
“當家的,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就是捆在這樹上的猢猻,樹要倒了,別人跑,我還能跑嗎?快走快走,去了天津衛,要是有人找你們,你們就去王通那邊哭訴,他年紀小,未必看得慣別人斬草除根!!!”
誰想到突然間就是生離死別,遊七的婆娘眼淚忍不住的流淌,遊七雙眼通紅,可上前就是一個耳光,罵道:
“快走,快走,要哭到了天津衛安頓下來再給老子哭!!”
……
“趙公公,你要的麵餅和鹹菜、牛肉都弄來了,乾淨竹筐,上面蓋著紗防灰土,您點一下?”
幾名宦官趕著車到了趙金亮的住處前,點頭哈腰的說道,趙金亮身後有幾個壯健宦官,都在那裡低著頭。
趙金亮點點頭,開口說道:
“馬車和吃食都留下來,你們回去吧,就跟沈公公和桂公公說咱家收到了,到時候去換你們車馬!”
尚膳監的幾名宦官連連笑著點頭,連忙告辭離開,趙金亮已經指揮著那幾名壯健宦官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