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首輔張居正總是說什麼“天下財賦都有定數”“細查不得遺漏,不使奸人矇蔽”“量入為出”,從來都是在田賦上做文章,怎麼今日卻要在稅賦上下手了。
不過萬曆皇帝反應的也快,治安司最近送上來的呈報上說,張閣老的親近人都知道,如今張閣老對天津衛的一切都非常關心,在天津衛的戶部轉運司和地方上設在天津衛的清軍廳,定期都要送呈文過來。
呈文並不是什麼刺探官員陰私,而是對天津衛經濟之道的詳細描述,畢竟現如今每月天津衛都在給宮內送金花銀,每月十萬到十二萬不等,一年一百二十萬兩甚至更多的錢財被收上來。天津衛自己還維持著近萬人的體制,還在大興土木的進行基建,除了那些亂說話的言官偶有呱噪之外,民間從沒什麼怨言,天津衛還有這樣驚人的繁榮,而且這樣的繁榮還在不斷的擴張上行。
以張閣老的耳目靈敏,自然也知道京師內不少勳貴官員都拿著錢去天津衛做生意牟利,這其中就有每日間大談天津衛小人橫行、民不聊生的言官之輩。
天津衛這樣的興旺發達,對於自嘉靖末期就開始為國庫空虛所苦,整日裡向著充實國庫,讓財政寬裕的內閣首輔張居正來說。怎麼會不去注意,怎麼會不去學習。
對地方官員賦稅上的嚴肅考核,或許就是一種悄悄的改變,萬曆皇帝聽完張居正的話之後,在那裡沉吟良久,偏頭看了眼張誠,才開口說道:
“張先生此策甚好,社稷受益頗多,內閣議過之後擬旨,報司禮監批紅明發天下吧!”
“陛下聖明!”
張居正連忙躬身施禮,儘管這是個形式,可臣子本份必須要禮節十足,不然會有人挑這個細節毛病。
萬曆皇帝笑著點頭,卻想起孫海還在的時候,自己對天津衛不甚關心,宮裡和外朝藉機派出了聯合查辦的隊伍,按照治安司所說,內外各位臨行交待,張閣老可是說的“秉公詳查”。
這“秉公”二字可是大有文章,這聯合查辦就是要雞蛋跳出骨頭的查辦,沒毛病要找毛病的,秉公二字等於是說一切照規矩辦事。
那查辦隊伍灰溜溜的回來,張閣老也沒有大做文章,或者說這幾個月來,朝堂上關於天津衛的訊息少了許多。
如果不是天津衛時時有私信和奏摺呈上,萬曆皇帝也漸漸感覺到天津衛無事,儘可放心。
想通這個關節,萬曆皇帝神情也柔和了許多,那邊張居正又拿起世宗肅皇帝的實錄,準備開講,萬曆突然發現,從前在裕王府教授自己課程的那個英姿勃發的張先生已經蒼老了許多,兩鬢已經斑白,額角眼角也有皺紋。
“陛下,咱們今天講世宗肅皇帝罷黜嚴嵩,擢升徐階……”
“張先生,你每日為國事辛勞。耗費精神不少,天津衛那邊給朕送來一些老山參,據說煎服對身體大有好處,張伴伴,等下選那上品的包十支給張先生帶回去。”
張誠愣了下,連忙躬身答應,張居正也連忙躬身謝恩,直起身的時候笑著說道:
“應當就是遼鎮和天津衛貿易時送給那王通的吧!”
這訊息張居正知道也不稀罕,萬曆笑著點點頭,張居正搖搖頭,語氣中卻帶著些無奈,開口說道:
“戚繼光善守,李成梁善攻,薊鎮護衛京畿,需要一持重謹慎之人主持防務,遼鎮周圍心懷異心的外族頗多,沒有什麼大患,需要時時征伐震懾,所以李成梁這功勞得的容易,日子一久,人也惰了,聚斂財貨的心思比這練兵的心思還要大。”
他感慨了兩句,又是開口說道:
“不過他手裡近萬的家丁,其中精騎就有三千之眾,如此強兵,也足以護持遼鎮四十年的平安,也就由得他了。”
聽到“家丁”兩個字,萬曆皇帝心中有些不舒服,不過自弘治年這已經是常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也說不得什麼,那邊張居正卻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廣東巡按彈劾陳璘的摺子陛下看到了沒有,說陳璘縱兵大掠澳門,將那番人的工匠和器具都洗了個乾淨,甚至連對方的商船都扣下兩艘,這豈不是說大明無工無船,在外邦蠻夷上丟了臉面……”
四百零七
“朕這些臣子真不知道如何想。陳璘是大明的水師提督,吃虧的是番人,他是大明的巡按,這般著急作甚!?”
聽到張居正的話,萬曆皇帝頓時倒了胃口,把手中的書卷丟在書案上,張居正笑著說道:
“天家一舉一動都不是私事小事,關著國家顏面,朝廷的體統,不過算計著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