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著瞧不見,面如滿月,三絡長鬚半黑半白,兩道長眉,一雙細目,天庭飽滿,準頭端正,紫膛臉,兩耳垂肩,有稜有角。兩旁站著二三十人,都是軍官打扮。解差把他帶至暖閣,兩旁的人就傳呼道:“跪下!”解差同張三都一齊雙膝點地。秦相遠遠問道:“你叫張三鳴?”張三道:“是,小人姓張名三。”秦丞相道:“你怎麼串同濟顛和尚,拐騙東西?”張三道:“小人向在張欽差手下當差,安分營生,從未做過這個勾當。這一回奉大人諭,陪著濟顛送奏摺人京,不料這和尚不規矩,路上把吾銀兩騙去,又到新衣店中拐騙了紗帽、紅袍,玉帶、方靴,假推小解,一去不回,把吾丟在店中,以致被他送到錢塘縣衙門,轉送到此。這是已往之事,並無假說。相爺如若不信,請行文到張大人行轅,便知端的了。”秦丞相聞言,拍案大怒道:“你這混賬東西一味胡說!現在和尚已被吾捉獲在這裡,還敢抵賴?真是膽大!”張三道:“大人既把和尚捉獲,就請把和尚提出監來,當堂對質。如若小人真實拐騙,甘受重罰。”秦丞相道:“好,吾去提來與你對質,如若你真是拐騙,吾就立刻請王命,把你正法。”說罷就分付兩個軍官:“到刑部監中提取和尚!”軍官領令下堂去了。不一刻,只見濟公頭戴紗帽,身穿紅袍,腰束玉帶,腳蹬方頭烏緞朝靴,在兩個軍官之前,一路歪斜腳步走進大堂,兩軍官跟在後面。張三一想:他既犯罪,必須用刑具,怎麼肯放他一個人走?這其中必有緣故。
和尚走到大堂庭中,只見秦丞相立起身來,迎下階石道:“師傅請了。”濟公道:“聽說拐犯張三已提到了。”秦丞相道:“是提到了。”張三聞言,就高聲叫道:“濟師傅,你怎麼無端害我到這個田地?吾跟你無怨無仇,你怎麼就忍心的陷害吾?”濟公哈哈笑道:“你說吾害你,你從前做過虧心事麼!秦丞相要辦你,不是辦這件案子,是辦你從前拐騙人家處女販賣的案子。”張三一想:吾從前在放蕩的時節,果然犯過這件案子。但這案子是犯在臨安地方,況且已經有八九年的遠了Y怎麼秦丞相還會知道呢?他是素來吃跟官飯膽子大,到了這地步,仍不動聲色,回頭問丞相道:“小人犯案,大人怎麼知道?”秦丞相道:“欲人不知,除非不為。”張三道:“小人並沒有犯過案,大人何以知道吾犯案?”濟公道:“你在前八年,在臨安惠民村拐騙周蓮溪的處女,把他販至蘇州賣給人家做妾,這女子受你的愚,氣憤交加,當夜就拿條繩自己縊死。你知道不好,逃到這裡,投至張大人那裡,取名張三,服侍張大人直到於今。今天冤鬼來控告,吾所以借這騙冠袍把你弄到這裡,你還有何說?”張三一想:不差,他說的果然句句是真情,莫非真有冤鬼?想到這裡,就低著頭不敢做聲。秦丞相道:“他既服罪,就不必再往下問他。”立時叫左右取紙來,叫他蓋上指模。張三沒法,只得照著分付蓋了。秦丞相就命軍官傳劊子手來。須臾傳到,給丞相跪下請了安,站在一旁。秦丞相又分付:“把張三捆綁起來!”兩面一聲答應,立刻把張三衣服脫下,用繩如法捆綁。張三臥討道:不料吾竟死在這裡!但是冤鬼如何就會告狀?吾總不明白。吾只聞陽世人告陰狀,從不曾聽得陰曹冤鬼告陽狀的,真是新鮮。如若不是冤鬼告狀,吾當初犯案的時節,只有吾給買主兩個人得知,此刻秦丞相怎麼就會知道?又自己轉念道:橫是死在頃刻了,死後陰靈不散,必然會明白的。
張三一面思想,軍官一面捆綁,濟公立在旁邊,斜著兩隻醉眼在那裡瞧著,見張三隻呆呆忖度,面不改容,全無懼色。捆綁已畢,秦丞相就對和尚道:“煩師傅就代吾去監斬罷。”濟公應聲道:“得令!”說罷,就喝令軍官人等,擁著張三出相府。此時張三把眼一閉緊,把牙門一咬,拚著忍了一刀之痛苦就罷了。來至府門外,濟公把這些眾人喝住道:“你們且慢行,吾要同他說話。”眾人就止住腳步。濟公走近張三面前,對他說道:“吾與你有交情,你今天死了,必有說話交代家中的,你就趁此給否說,吾好回去給你寄個信兒。”張三一咬牙,恨道:“都是你這賊禿驢串通秦奸賊害吾,到了這時候,倒還說有交情!吾死了必然變個冤鬼來提你,斷不放鬆你。”濟公笑道:“你死了,張大人的事那個去辦?”張三道:“折匣在你身上,不幹吾事;吾頭兒一落地,還管什麼?”濟公道:“你今天果然拚著死了嗎?”張三道:“到了這地步,那個痴子望天塌,還想活著!”濟公道:“吾來救你話,可好嗎?”張三知道和尚又同他打哈哈,就罵道:“賊禿驢,害得吾到了這個地步,還來同我打趣。吾不要活了,快來殺吾罷!”濟公也怒道:“吾好意想救你,你倒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