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歲月的雲煙裡,回望曾經,千年如一日。糾纏於現世的迷霧中,坐看紅塵,一日又似千年。而寒山卻說,任由天地相移,我自端坐岩石,聽山風過耳,清泉潺潺,乾坤明朗,日子安寧。這是一種令人神往的境界,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很遙遠,其實,就在他的身邊。
也曾有情過,也曾有義過,也有過執著,有過不捨。寒山將這一切,趁世人不備時,擲入壺中,揀盡寒枝烹煮,一飲而下,便抵達了這種終極的境界。他以寂寞為清寧,以飄零作歸宿,一枝荷,就是他此生的所有。這樣一個傳奇人物,一代名僧,卻連真實姓名也沒有留下,就這樣靜靜地走過千年,以號行世——寒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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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兩盞燈,春秋一場夢
常飲三毒酒,昏昏都不知。
將錢作夢事,夢事成鐵圍。
以苦欲舍苦,舍苦無出期。
應須早覺悟,覺悟自歸依。
——唐·拾得
剛剛與一朵蓮荷告別,又和一朵黃花邂逅,我們早已習慣了四季的交替,可以用一顆平常心,來接受年歲為你我準備好的風景。甚至感恩塵來塵往裡,一寸微弱的陽光,一個細小的片斷,一點淺薄的記憶。因為這些,都可以裝進行囊,填充我們的人生。也許裝訂成書,也許編織成夢,也許散落成灰,只要那些個瞬間,真實地屬於過我們。
收拾好一些與禪佛相關的詩詞,在月光下晾曬,於清秋時節,取出來品讀。這樣安靜的背景下,禪意自會在紙間漫溢、雲中舒捲、風中流淌。不知是誰說過,禪外之人,不可說禪。就像佛門中人,不可逾越紅塵。佛有佛的戒律,魔有魔的規矩,人有人的尺度。可我總覺得,世間萬物,靈性相通,乾坤大地,萬法歸一。我們在天地間遊走,隨著時光,如漂萍一樣流向遠方。遇見可以遇見的,擁有能夠擁有的,也忘記需要忘記的。
做一個平凡而簡單的人,這樣或許有些貧寒,有些淺薄,但是可以不去執著自己的來去,不詢問註定好的生死。這讓我想到了一個高僧的名字,拾得。他有詩言,“拾得自拾得”,“從來自拾得”。拾得是他的法名,也是他的俗名,此一生,他就僅有這麼一個名字。簡單地來,簡單地去,謹守清簡,皈依佛門。
據說唐代豐幹禪師,住在天台山國清寺。一日,漫步於松林,忽聞山道傳來孩童啼哭聲,循聲而去,看到一個稚齡小孩,衣衫襤褸,相貌卻清奇。詢問近處鄉鄰,無人知曉是誰家孩子,豐幹禪師心生慈悲,便將這小男孩帶到國清寺。因為他是山道撿回來的,所以大家都叫他拾得。拾得長在寺中,從小沐浴佛光,浸潤菩提,心性淡然,灑脫自在。
所以,他從不問自己何處而來,只記住自己的名字叫拾得,每天在佛前聽禪誦經,做些零碎的閒事。喧囂的紅塵於他,卻是荒寒曠野,倘若踏出佛檻,縱橫交錯的世路,會讓他迷失方向。他在雲上,築起一座簡單的寺院,有鐘鼓、經幡、佛像、蒲團,有云水,有禪心。這個樸素的小廟,小得只有幾片青瓦,幾盞佛燈。
拾得與另一位高僧寒山認識,相交莫逆,一起修行,參禪悟法。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寒山雲:“還有甚訣可以躲得?”拾得雲:“我曾看過彌勒菩薩偈,你且聽我念偈曰:‘老拙穿破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 如若能夠體會偈中的精神,那就是無上的處事秘訣。”
二人不為世事纏縛,灑脫處世,端坐雲層,靜瞰冷暖人間。他們將禪意掛在眉間,將彼此的佛心,在山水中攤開,感染世間有靈性的萬物。讓草木也會參禪,螻蟻也知佛性,落葉也懂慈悲。後世人謂寒山拾得乃文殊、普賢二大士化身。姑蘇城外的寒山寺有一座寒拾殿,二人的塑像,立於殿中。寒山執一荷枝,拾得捧一淨瓶,披衣袒胸,嬉笑逗樂,象徵了人間的吉慶與祥和。
翻讀拾得的詩,是為了在禪意中,看清人世百態,看清真實的自己。“常飲三毒酒,昏昏都不知。將錢作夢事,夢事成鐵圍。”人生多迷幻,看到枝頭上粒粒飽滿的青梅,我們無法抑制住對春天的渴望。徜徉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我們經不起繁華物事的誘惑。在冠蓋如雲的京城,我們對功名利祿,難以自持。多少人,被愛情的傷,被浮名的酒,被錢財的毒,給藥啞了嗓音。轉過身,只看到優雅背後的狼狽,看到富貴背後的貧瘠,看到榮耀背後的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