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廠本就資不抵債,我們每個職工,沒有一分錢的財產分配,也沒有一分錢的補償,就連應得的工資和勞動保險費,還不知道有沒有。這豈不是連下崗職工都不如了?”
李毅問道:“公告上面有沒有說明怎麼安置你們這些職工?”
“沒有,哦,有一句,自謀出路。”小櫻自嘲的笑了一聲。
李毅道:“小櫻,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小櫻眨著眼睛,說道:“李書記,你又在哄我了,這公告本就是你寫出來的,這一切全是你的安排,現在你又說不知情,又說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安排,我實在很好奇,你會給我們一個什麼樣的安排?”
李毅對她的懷疑和咄咄逼人,實在有些反感,但對方是自己治下的百姓,現在是有難處來找自己,沒理由對她兇巴巴的,只得說道:“這件事情,沒有你想得這麼簡單。你先回去,聽我的信吧。”
小櫻踟躕著不肯走,李毅溫和平靜的看著她,說道:“怎麼了?信不過我?”
小櫻銀牙輕咬,說道:“李書記,我求求你,你收回破產的命令吧!紡織廠那麼多的職工,怎麼生活啊?”
李毅道:“你言重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大活人還能被生活逼死?工作會有的,生活會好起來的。”
小櫻道:“李書記,我今天來,是受了眾多老職工和眾多好姐妹的重託,前來向李毅書記請願的,李書記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也沒臉回去見他們。”
李毅道:“你這個同志,怎麼能這樣說話呢?紡織廠實在是無路可走,非破產不可了,這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我也無能為力啊!”
小櫻忽然聲音一高,說道:“李書記,紡織廠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我們工人每天都在辛苦工作,憑什麼你們當官的照樣當官,我們做工人的,就要人人下崗?”
李毅道:“小同志,你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有辦法答覆你。我也知道你們工人同志都辛苦了,都盡力了,但紡織廠倒了,只能破產。這麼跟你說吧,你們紡織廠不破產,每個負債經營的國營廠都不破產,全靠縣財政來支撐的話,我們縣政府可就要破產了!我們臨沂縣就不可能有發展的機遇。國家在縣鄉兩級政府施行國有中小企業改,目的就是為了……”
李毅話還沒有說話,小櫻語氣嚴厲地道:“李書記,我不管,你們政府要活命,我們紡織廠的工人也要活命!你站在你的立場,只顧自己的生存,我站在我的立場,也只會考慮自己的生存!今天你必須答應我,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我就……”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房間內張望。
李毅看到她的目光,一會掠過廚房,一會看到牆角,頓時嚇得不輕,心想這小姑娘不會想以死相逼吧?
“李書記!你答不答應我?”小櫻咬牙問。
“小姑娘,你別這樣……”李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做出一副保護她的姿勢。
“別叫我小姑娘,我看你年紀比我還小呢!李書記,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答不答應我?”小櫻語氣變得十分緊張,臉色也十分激動。
“別衝動,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李毅看到她這種表情,心想千萬不能出事情啊,她要是一頭撞死在我房裡,那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說道:“你這麼年輕,又有學歷,去哪裡找不到好工作啊?千萬別想不開啊!你在紡織廠工作才多久?怎麼肯為了這個廠子,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犧牲?”小櫻道:“李書記,我爺爺是這個廠的職工,我爸爸也是這個廠的職工!我爸爸還是紡織廠的前任廠長,只不過,在一次交通意外中不幸去世,他臨死前對我的遺言,就是要我好好讀書,畢業後投身紡織廠工作,把我們臨沂紡織廠發展壯大!你說我為什麼?我這是為了我沈家三代人的紡織廠情結!為了完成我那死去父親的遺願。”
李毅震驚莫名,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姑娘還有著如此的身世,臨沂紡織廠建廠早,職位又是可以頂替的,父親退休了,就由兒子來頂職,因此很多職工,兩代甚至是三代人,都是廠裡的老職工。
工人的感情,李毅當然理解,可是,當這份感情碰上經濟發展的理智,怎麼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