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的我已經是南X大的一名學生。好動不拘的我在新鮮而刺激的環境下已逐漸淡忘年少別離的隱痛。我加入社團、交接朋友,跟別人一樣,在屬於我的陽光大道飛馳。如果時間再久一點,我會把與陳勉的情事當作交響樂章中一個旁溢的滑音,那玩意只具備裝飾作用,並不決定整體音效。我會記得他是我哥哥。不愛說話,但很聰明,是我少女時代走神的物件。
就在我的記憶趨於明暗交界之處,沈覺明出現了。
覺明是安安的哥哥。高考那年,安安去了北京,我則就近考了南京。在我高一與覺明意外認識後,我們其實曾有過短暫的通訊聯絡。那時候,班裡盛行交筆友,每天中午,生活委員在門口發信的時候,是我們怦然心動的一刻。誰的信多,誰就會成為被人豔羨的焦點。在這上頭,我自然不能落後。最盛的時候,我交了8個筆友,有同學的同學,有同學的同學的同學,反正就是曲裡拐彎搭些關係。沈覺明是偶然闖入的一個,誰叫他給我寄照片呢,讓我輕易擁有了一個地址。其實也沒什麼好寫的,我就是附庸風雅抄幾句詩,那時候我剛過對古典詩詞的迷戀期,喜新厭舊地熱中起雲裡霧裡的朦朧詩。他回信很短,一般就是把我抄的詩用他的意思翻譯一遍,很像在完成我交代的功課。然而因他翻譯得比較搞笑,收他的信也是樂趣之一。不過等到我喜歡上陳勉後,就沒有興致與餘力作這等小兒科的事。高三那年就再沒給他動過筆。
我一直以為他把我忘記了,正如我把他忘記一樣。可他其實並沒有。
大學生活一週後,他打我宿舍電話邀我晚餐。
“我,沈覺明,晚上7點某某飯店某某廳見。”
我還沒反應出他系何方神聖,那大神已自顧掛了電話。
這晚我有課,那變態老師會點名,但是,想來想去,又不能做一個沒有信用的人,只得以兩根雞翅的代價託同學代為填坑喊“到”。
推開雅緻的紅色鑲金邊的包間門,裡頭的先生讓我很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之感,比之四年前那位溫文的大學生,時間在他身上可說抹上了珍珠一樣眩目的成分。該先生閒靠沙發等人的樣子,明明很頹靡,卻有股說不出的幽暗魅力。大概男人是需要世事的歷練的。
他大概等久了,見我進來,面目與身子均沒動。待我跳到他面前,說“嗨”,他才抬抬戴錶的手腕,說:“有沒有時間觀念?”
“不好意思,堵車。”我坐到席位,解釋,“我晚上有軍理,要點名的。其實不想來,你以後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再掛電話,我又不是你員工。”
他這才抬頭看我,目光有點*,眉頭卻是蹙的,讓我覺得我似乎有點不識抬舉,人家誰?請你吃飯,你不奴顏恭膝感恩戴德已經不是,居然還挑三揀四、得了便宜賣乖?
錦年(15)
“這樣嘛,我真有面子。”他站起身,叫過服務員。
選單交在我手裡,我胡亂點著。只要是那種色澤亮麗的,均在我的考慮範疇內。作為窮學生的我,那時候對葷菜有著異乎狂熱的興趣。點完後,沈覺明過目,居然毫不紳士地將我點的菜一道道推翻,重新更上清淡的口味。
待服務員走後,我忍不住說:“既然如此,何必我費那事點菜。”
該廝慢條斯理回:“女士有優先點單的權利,而男士有最終否決權。看你搭配的衣服,就知你點菜品位也不能恭維。”
真看不出來,沈覺明是典型的大男子做派。當然,撇開這個,當晚就餐還是相當愉快的。回憶起以前寫信的日子,感覺如水年華在手底嘩嘩穿過,遺下好不美妙的參差漣漪。他喝得有點多,定睛看我時,紅紅的眼像兔子一樣。“錦年,後來為什麼不寫了呢?”他俯視我,一雙眼彷彿直直看到我心裡,讓我生出莫名的膽怯。但看他還記得我,我又很有虛榮感。所以飯後,當他問接下如何消遣時,我直說,不如夜遊南京城吧。
9月中旬,白天尚有餘熱,晚上被風一吹,倒落下些宜人的意緒。馬路上車流、人流還在洶湧。霓虹片片閃爍,耀過一張張陌生的臉。路邊地攤也擺出來了,吃的、用的、娛樂的,應有盡有,生機勃勃。我和他穿過這樣生動的市景,又成為市景的一部分。我走得快,走一程,會停下來等他,他接到我目光便微微笑一笑,彼此沒有多少話,就像在煩囂中守住一方靜謐。
後來,累了。我把他拽上一輛公車。這時候,人影、車影都疏淡了,夜開始有了夢的跡象。車裡人不多,我靠窗坐,他在我身邊。
他身材魁梧挺拔,我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