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雲風向來是認才不認人的,縱使程公子百般示好,她卻毫不動心,只是淡淡地應付著。程公子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人們酒意闌珊,爭相交流詩作時,他故作隨意地從袖中摸出一幀詩箋,悄悄推到孫雲風面前,口稱:“還望師姐指教。”孫雲鳳見是一首字跡清俊的小詩,僥有興趣地拿起品讀,這是一首“詠柳絮”:
白似輕霜軟似綿,東風飄泊最堪憐;
不如點入桃花水,化作浮萍轉得圓。
雖是寫尋常小景,字句亦似平淡,可一種明澈灑脫的情趣躍然紙上,頗有袁門“性靈派”的神韻,可算是好詩。孫雲鳳將詩誇獎了一番,對程公子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想不到這人除了錦秀外表之外,還有一份錦秀才情,在貴家公子中可是少見啊!
幾天後,孫雲鳳獨坐閨房閒索詩句,忽然有一閨友登門來訪,欣喜地將她迎入房中坐定。閨友神秘地說:“此行乃是負任而來,有人託我轉送一幀詩箋給孫小姐。”說罷,小心地掏出詩箋遞給雲鳳。這是一貼素花箋,細看字跡,與那天在風雨樓上,程懋庭所出詩箋上的一模一樣,孫雲鳳心裡有了數。“可知是誰所託?”閨友故意戲問。“莫不是程公子?”孫雲鳳老老實實作了回答,以免引出更多的調笑話來。閨友點頭稱是,孫雲鳳這才低頭細讀那首詩:
坐擁寒衾思悄然,殘燈挑盡未成眠;
紗窗月落花無影,只有鐘聲到枕邊。
詩句似乎只是輕訴閒愁,但是特意央人送到姑娘手中,其中便有一份特別的心意了,聰慧的孫雲鳳當然領會了箇中奧妙。
“詩寫得可好?”閨友在一旁暗窺動靜,見孫雲鳳持詩不語,已猜中了她的幾分心思,接著又解釋道:“這位程公子是我二哥的好友,詩是透過我二哥轉到我手上的,還說要儘快轉送與你。”閨友又說了一通程公子的好處(從她二哥那裡販賣來的),就起身告辭了。
閨友走後,孫雲鳳心中總有一份失落的感覺,怎麼也揮不散。三天後,程家請的媒人來到孫家提親,孫父照例徵求雲鳳的意見,這次她竟含羞默許了。
本是門當戶對,又是一對天配佳人,孫雲鳳與程懋庭的婚事進展得十分順利,桂子飄香時節,孫雲鳳便被風風光光地迎進了程府。
拜完天地,送走親朋,滿室紅輝的洞房中只剩下新郎和新娘,兩個人心中都象喝了蜜一般的甜。新娘孫雲鳳不愧是才女,當新郎掀開她的蓋頭,急不可耐地想擁她入懷時,她忽然伸手擋住,好聲道:“程郎不必太心急,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娘子有何請求?”雲鳳的嬌痴神態穩住了程懋庭,他停下手關切地問道。
“我們既然是以詩相會,何不在洞房花燭之夜也以詩添趣,學一學當年的才女蘇小妹。”
“吟詩?”程懋庭所料未及,露出幾分慌張,可是既然新娘提了出來,他也不便推卻,只好接應道:“那就請娘子出題吧!”
孫雲鳳思索了片刻,緩緩說:“今夜洞房花燭,來日生活如花,不妨就以四季花為題,各吟兩首吧!程郎可先選兩季。”
“娘子才高為先,我就作後面的秋冬兩季好了。”程懋庭還想顯示些禮讓的姿態,把前面的春夏兩季讓給了雲鳳。
於是開始醞釀,孫雲鳳依然坐在床沿上凝思。程懋庭則在房裡踱來踱去,冥思苦想。
不大一會兒,孫雲鳳喜聲說:“有了!”程懋庭停下來看著她,她便輕聲地吟了春季“墨牡丹”一首和夏季“荷花”一首:
墨牡丹
白玉欄邊折一枝,春寒日日雨絲絲;
人間自有清華種,多恐胭脂不人時。
荷花
窗對遙山水繞廬,紅衣搖落感秋初;西風吹醒閒鷗夢,香冷銀塘夜雨疏。
“真是絕妙好詩!”孫雲鳳聲音剛落,程懋庭猛地衝了上來,一把摟住雲鳳,嘴唇便雨點般地落到她的粉頰上。雲鳳好不容易從心跳耳熱中掙扎地說了句:“你的詩還沒成呢!”程懋庭卻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邊拉扯著她的衣裙,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今夜我已被你迷昏了頭,哪有心思作詩!好娘子饒了我吧,明日再去作詩,今夜得先作了百年好事啊!”雲鳳已被他揉搓得心思迷離,無力強求,便由了他登床取樂了。
第二天午後,小夫妻倆閒會在院中花亭裡,孫雲鳳便提起兩首四季花詩。程懋庭有些發窘,盯住雲鳳痴痴地推說:“新婚燕爾,我滿心裡都只是你,哪裡還有詩啊!”他一番情話,說得雲鳳無法堅持。
甜蜜的日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