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為免朝廷疑忌,這些故舊多日不曾往來,今天怎麼同時登門拜訪?
“範大都督救命!”葛明輝等四位員外齊刷刷的跪倒磕頭,“各家佃戶人心浮動,租子越降越低,田價跟著飛降,咱們實在撐不住了,只好請大都督拿個主意!”
田地,是江南世家大族的根本,就算大絲綢商、大鹽商,也是賺了錢回鄉下買田置地,如今大漢帝國的初步工業化和海外移民,轉移了大批農村勞動力,改變了土地和勞動力之間的供需關係,直接導致地租降低、田價降低,江南大族終於吃不住勁兒了。
吳耀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往日盧世榮在江寧正肅吏治、追查虧空,咱們都道是貪狼星臨凡,到咱江南刮地皮了;哪曉得大漢朝廷輕徭薄賦,卻比盧世榮狠上百倍,地租田價大降,這是挖咱的命根子啊!”
確實,大漢經濟體制與過去的區別,必然產生一個轉型期,轉型過程中貧苦百姓和工商業者受益,地主階層則首當其衝受到打擊——這個打擊比北元提舉常平大使盧世榮的搜刮更可怕,盧世榮只弄走了各家的浮財,大漢卻直接動搖了他們的根本:土地租佃制度。
幾乎是一夜之間,財產縮水了三分之二,各世家大族都慌了神,要知道吳耀文、范文虎等人,與其說是統帥軍隊的將軍,不如說是正經八百的地主、商人,當年的范家軍就是他們看家護院的狗腿子啊!
見范文虎沉吟不語,範老爺乾脆不要臉了,對長房侄兒跪下,膝行而前抱住他大腿:“族長,咱們范家的家業不能就這麼敗了呀!一大家子人還得吃飯,求您老給拿個主意啊!”
范文虎過去為“虎”作倀,此時卻是騎“虎”難下:身為范家長房族長,對名下的產業自然清清楚楚,田價、地租驟降,好比被人搶走了三分之二的財產,又怎麼不心疼呢?但大漢朝廷,又是如今的幾家巨室能對抗的嗎?
“起開!”范文虎不耐煩的把腿從二十九叔的懷裡拔出來,悻悻的道:“兵權全交了出去,咱們現在連一兵一卒都沒有,你們還想怎麼樣?難道要咱這把老骨頭和人家的鋼刀、火槍去拼命?”
二十九叔範老爺聞言為之氣沮,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真個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葛明輝等人卻是聞言大喜,范文虎如此說法,就是有門了呀!
“範大人蒙皇帝青目,才令文天祥文部長賜了這副對聯,掛在門上好不榮耀,既然如此,便請再去和皇帝商量商量,終不能讓咱們餓死吧——便是留著咱們,做個千金買馬骨的樣子也有用啊!”
范文虎聞言簡直哭笑不得,上聯“殿帥叛宋是罪魁”、下聯“都督降漢實功首”,橫批“將軍不戰”,這對聯分明是譏嘲揶揄,各家卻深為豔羨:他們想得這樣的對聯還得不到呢!
“罷了罷了,範某就替各位走一趟!大不了不要咱這張老臉,終請皇帝給咱江南士族留條活路。”
臨安行朝中歡聲笑語,江浙總督文天祥的聲音最為大聲:“高麗君臣如此不堪,真個蠻夷禽獸!小小高麗,又分做三家,將來除了老老實實做咱大漢屬國,再無別的路可走了!”
楚風自高麗歸來,將高麗分作三部由金日光、樸成性、王昛分別駐守,按古稱為三韓,各稱國主,皆為大漢藩屬,滿朝文武自然高興,其中文天祥早年為故宋丞相,那時候國勢衰微,他受夠了這些見風使舵的藩屬的氣,此時揚眉吐氣,高興之下早把“王者不治夷狄,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儒家古訓忘到了九霄雲外。
君臣商議軍國重事,散朝之後親衛報上名帖:“范文虎階前求見。”
這個范文虎,又來做什麼?上次不替他寫了對聯嗎?文天祥滿腹疑問,留在朝堂上看看他來耍什麼花樣。
“惟求皇帝給範、葛、吳諸江南大族留條活路!”范文虎習慣的想趴在地下叩頭,忽然想起於新朝行舊禮豈不是大不敬的罪過?趕緊換了姿勢,也虧他大營裡打過滾,老了身手還有,一揖深深到地。
楚風揣著明白裝糊塗:“哦,江南士族怎麼了?我大漢公民一體受《欽定憲法》保護,難不成警察、法司還區別對待,欺負你們?”
范文虎苦笑一聲,將如今田價、地租猛跌,各家一夜之間財產縮水三分之二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叫你范家把財產看得比天重,叫你為了保全家產投降韃虜!真正咎由自取!”文天祥心頭暗暗罵道。
早年間,文天祥同樣是江西大地主,世稱他“每飯必置聲伎於前,自奉甚厚”,並非慳吝刻薄的土財主;然而北虜南侵故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