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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蹉茈,贏得懨懨春病多…
嚴嵩服中的光慢慢斂了,茫茫望向前方,耳邊一字數息的水磨腔突然變了聲音,幻成了隱隱約約的算珠聲。
玉熙宮大殿
這裡果然響起了震天價響的算珠聲!
殿門緊閉,人殿的四角四隻大白玉銅盆的銀炭從裡往外冒出青色的火苗。
左右兩條紫檀木長案上又擺上了那兩把各一丈長的紫檀算盤!十二名太監正飛快地在那裡左手撥珠右手揮毫計算著從江南送來的鹽稅賬目。
大殿中央赫然擺著兩隻銅皮鑲邊的大木箱,蓋子掀開著,木箱上剩下一半的封條還清晰地能看見“鹽運使司”幾個大宇。
兩個遞送賬目的太監穿梭般從大殿中央木箱中拿出賬頁送到長案上,又從長案上把已經算過的賬頁拿回到大殿中央另一隻木箱中。
玉熙宮大殿精舍
聲耳之娛,在嘉靖這裡截然不同,他對鐘磬、絲竹、檀板、歌喉之屬,了無興趣。他最喜歡聽的只有三種聲音:一為設壇拜醮時的鐘鼓誦咒聲,二為朗讀青詞時的四六平仄聲,第三便是眼下外殿偌大的算盤發出的算珠劈啪聲了。這三種聲音有一種響起他便兩眼放光,心馳神往。
燈火通明,窗外飄著大雪,窗戶又都開啟了。寒夜的雪風吹得嘉靖身上的絲綢大衫往後飄起。他身前的那張御案上便多了許多條玉石鎮紙,壓著一張張賬單,以免被風吹走。
今年入冬後的精舍還有了一個改裝,平時用來隔著大殿的紗幔不見了,精舍與大殿之間都裝上了紫檀條幅門,條門上方的隔欞空間且都糊上了皮紙。在這裡當值的太監們說這是萬歲爺今年新的“德政”。往年冬日因皇上耐不了煙火氣,外面大殿一般都不讓生火盆,當值的人凍得要死。今年讓在這裡裝了這一面紫檀條幅門,外殿便可以生火了,正好起到了一殿之間冷暖殊異的作用。其實這裡面還有一層嘉靖不願說與外人的原因,今年以來他突然覺得暴響的算珠聲震得耳朵有些難受,隔了這一面條門響聲正好合適。
這時他站在案前一任窗外的雪風吹著,眼望賬單,耳聽算珠,兩眼閃光。
最苦的依然是呂芳,他是凡人,換季自然要換衣,可他此時穿厚了不行穿薄了也不行,只得穿著一件夾袍,輕輕推開條門一線側身進來,撲面便是寒風,他立刻將門閉上,一手拽緊了胸襟,一手拿著那張墨跡發亮的賬單擺到御案上,壓上玉石鎮紙。嘉靖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那張賬單。
呂芳裹緊了衣襟又向條門走去。
“過來。”嘉靖的目光從賬單上移向了他。
呂芳連忙轉身:“主子。”
嘉靖走到了神壇前揭開了盒蓋,從裡面用二指拈出一顆鮮紅的丹丸:“吃了,就不冷了。”
呂芳連忙趨了過去跪下,雙手朝上接過那顆丹丸:“謝主子隆恩。”說著立刻將丹丸塞進嘴裡,這才站起又退到條門邊開了一線擠了出去,帶上條門。
玉熙宮大殿外殿
呂芳從精舍那麵條門出來,轉過臉吐出了那顆丹丸,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包了又塞進了衣襟裡,這才向大殿中央走去。
他的目光望向了貼有“鹽運使司”封條的那口木箱,木箱已經見底,呂芳知道這是最後一輪賬目了,便不再一張一張傳遞,站在那裡等著這一批賬目算完。
算珠聲慢慢稀疏下來,幾乎同時,兩條長案前十二名太監算完了所有的賬目。
十二名太監同時拿起各自記下的最後一頁賬目捧到嘴邊細細吹乾。
兩個遞送賬目的太監一個走到左邊的案前將六張賬頁收了攏來,一個走到右邊的案前將六張賬頁收了攏來,二人同時走向呂芳雙手呈了上去。
呂芳接過這十二張賬頁:“撤了。”
左邊六個算賬的太監抬起了左案上那把巨大的算盤輕聲走了出去。
右邊六個算賬的太監抬起了右寨上那把巨大的算盤跟著輕聲走了出去。
一個遞送賬目的太監將裝著原賬冊的那口宮中木箱套上銅鎖咣哨一聲鎖了,然後將那把偌長的銅鑰匙遞給站在身邊的那個遞送賬目的太監,那個太監雙手捧著鑰匙走到呂芳面前呈了上去。
呂芳接過這把鑰匙:“挑了燈把火盆搬出去關好殿門。”
“是。”兩個太監便趨到牆邊的條几上各自拿起一個銅盤一把剪刀,一個走到左邊,一個走到右邊,各自將兩盞高燃著明火的巨燭的燭芯剪了放向銅盤內,接著去剪第二盞。
呂芳這才捧著那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