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三思!”夏雅麗正欲開口,忽房門咿呀一響,一個短小精悍的外國人,捱身進來。雯青又吃一嚇,暗忖道:“完了,一個人還打發不了,又添一個出來!”彩雲眼快,早認得是船主質克,連忙喊道:“密斯脫質克,快來解勸解勸!”夏雅麗也立起道:“密斯脫質克,你來幹嗎?”質克笑道:“我正要請問密斯到此何干,密斯倒問起我來!密斯你為何如此執性?我昨夜如何勸你,你總是不聽,鬧出事來,倒都是我的不是了!我從昨夜與密斯談天之後,一直防著你,剛剛走到你那邊,見你不在,我就猜著到這裡來了,所以一直趕來,果然不出所料。”夏雅麗怒顏道:“難道我不該來問他麼?”質克道:“不管怎麼說。這事金大人固有不是,畢先生更屬不該。但畢葉在演術的時候,也沒有留意姑娘是何等人物,直到姑娘走近,看見了貴會的徽章,方始知道,已是後悔不及。至於金大人,是更加茫然了。據我的意思,現在金大人是我們兩國的公使,倘逞著姑娘的意,弄出事來,為這一點小事,鬧出國際問題,已屬不犯著。而戕害公使,為文明公律所不許,於貴國聲譽有礙,尤其不可。況現在公使在我的船上,都是我的責任,我絕不容姑娘為此強硬手段。”夏雅麗道:“照你說來,難道就罷了不成?”質克道:“我的愚見,金公使瀆犯了姑娘,自然不能太便宜他。我看現在貴黨經濟十分困難,叫金公使出一宗鉅款,捐入貴黨,聊以示罰。在姑娘雖受些小辱,而為公家爭得大利,姑娘聲譽,必然大起,大家亦得安然無事,豈不兩全!至畢先生是姑娘的同國,他得罪姑娘,心本不安,叫他在貴黨盡些力,必然樂從的。”這番說話,質克都是操著德話,雯青是一句不懂。彩雲聽得明白,連忙道:“質克先生的話,我們老爺一定遵依的,只求密斯應允。”其時夏雅麗面色已和善了好些,手槍已放在旁邊小几上,開口道:“既然質克先生這麼說,我就看著國際的名譽上,船主的許可權上,便宜了他。但須告訴他,不比中國那些見錢眼開的主兒,什麼大事,有了孔方,都一天雲霧散了。再問他到底能捐多少呢?”質克看著彩雲。彩雲道:“這個一聽姑娘主張。”夏雅麗拿著手槍一頭往外走,一頭說道:“本會新近運動一事,要用一萬馬克,叫他擔任了就是了。”又回顧彩雲道:“這事與你無干,剛才恕我冒犯,回來仍到我那裡,今天要上文法了。”說著,揚長而去。彩雲諾諾答應。質克向著彩雲道:“今天險極了!虧得時候尚早,都沒有曉得,暗地了結,還算便宜。”說完,自回艙面辦事。
這裡雯青本來嚇倒在一張榻上發抖,又不解德語,見他們忽然都散了,心中又怕又疑。驚魂略定,彩雲方把方才的話,從頭告訴一遍,一萬馬克,彩雲卻說了一萬五千。雯青方略放心,聽見要拿出一萬五千馬克,不免又懊惱起來,與彩雲商量能否請質克去說說,減少些。彩雲撅著嘴道:“剛才要不是我,老爺性命都沒了。這時得了命,又捨不得錢了。我勸老爺省了些精神吧!人家做一任欽差,哪個不發十萬八萬的財,何在乎這一點兒買命錢,倒肉痛起來?”雯青無語。不一會,男女僕人都起來伺候,雯青、彩雲照常梳洗完畢,雯青自有次芳及隨員等相陪閒話,彩雲也仍過去學洋文。早上的事,除船主及同病相憐的畢先生同時也受了一番驚恐外,其餘真沒一人知道。
到傍晚時候,畢葉也來雯青處,其時次芳等已經散了。畢葉就說起早上的事道:“船主質克另要謝儀,罰款則俟到德京由彩雲直接交付,均已面議妥協,叫彼先來告訴雯青一聲。”雯青只好一一如命。彼此又說了些後悔的話。雯青又問起:“這姑娘到底在什麼會?”畢葉道:“講起這會,話長哩。這會發源於法蘭西人聖西門,乃是平等主義的極端。他的宗旨,說世人侈言平等,終是表面的話,若說內情,世界的真權利,總歸富貴人得的多,貧賤人得的少;資本家佔的大,勞動的人佔的小,哪裡算得真平等!他立這會的宗旨,就要把假平等弄成一個真平等:無國家思想,無人種思想,無家族思想,無宗教思想;廢幣制,禁遺產,沖決種種網羅,打破種種桎梏;皇帝是仇敵,政府是盜賊,國裡有事,全國人公議公辦;國土是個大公園,貨物是個大公司;國裡的利,全國人共享共用。一萬個人,合成一個靈魂;一萬個靈魂,共抱一個目的。現在的政府,他一概要推翻;現在的法律,他一概要破壞。擲可驚可怖之代價,要購一完全平等的新世界。他的會派,也分著許多,最激烈的叫做‘虛無黨’,又叫做‘無政府黨’。這會起源於英、法,現在卻盛行到敝國了。也因敝國的政治,實在專制;又兼我國有一班大文家,叫做赫爾岑及屠格涅夫、托爾斯泰,以冰雪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