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用呢?我們已證實建文帝不在海外,他肯定死了;我們也給聖上搞到了足夠的珍寶,該回航了。”
“不,如果天圓地方,大海就應有邊緣,大明的船隊應該航到那裡。”鄭和的雙眼渴望地看著雨霧深處,看著他想象中的海天連線。
“這是違抗聖命,大人!”
“我意已決,不從者可以自己回去,但最多隻能帶十艘船。”
鄭和聽到身後有劍出鞘的聲音,那是王景弘的衛士的劍;接著有更多的出鞘聲,那是鄭和衛士的劍,然後一切都沉默著,鄭和沒有回頭。
象來時一樣突然,暴雨停了。太陽的光柱剌破雲層,天水相連處金光燦爛,顯示出無法抗拒的神秘誘惑。
“起航!”鄭和大聲發令。
西元1420年6月10日,明朝艦隊浩浩蕩蕩,撞開印度洋的滾滾波濤,向好望角駛去。
※※※
西元1997年7月1日,歐洲,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
中國國旗降下後,英國國旗在《上帝保佑女王》的樂聲中升起,在旗的上緣接觸杆頂時,時鐘剛剛走過零點,這時,我們在這塊土地上已是外國人了。
雖有幸參加交接儀式,我也只能站最後排,所以是最早走出議會大廳的。十五歲的兒子在外面等著我,靜靜地,我們最後看看北愛爾蘭。這是典型的英倫夏夜,潮溼多霧,霧在街燈的黃光中象輕紗般飄過,拂在臉上象毛毛雨。在幽暗的燈光和迷朦的霧中,貝爾法斯特象一個寧靜的歐洲鄉村。這是我度過前半生的地方,一小時後我們會帶著所有的東西離開,但我帶不走自己的童年、青春和夢想,它們將永遠留在這塊寧靜而多霧的土地上。
本來,中英聯絡組要工作到下世紀初,但我還是說服領導,早早調到新大陸去。表面上我給自己的理由是:對自己的前途來說,早走比晚走好;但內心深處真正的理由是:想盡快遠遠地離開一起生活了16年的剛剛離婚的前妻,她雖是中國人,但做為領事館的高階官員,她還要長期留在北愛樂蘭。我已沒希望留住她,就象中國沒有希望留住北愛爾蘭一樣。好在兒子跟我走。
“是你們丟失了北愛!”兒子憤怒地對我說。在兒子眼裡我是國家元首,更準確地說是個不稱職的國家元首。他認為我應該把俄羅斯再分成更小些的幾個國家;他認為我給貧窮的西歐太多的貸款,卻對他們提了太少的要求;他認為許多年前我就不應該讓中東的那些恐怖主義國家和亞洲的某些極權主義國家存在下去;特別是北愛問題,他認為我應該以主權換治權,而不是拱手相讓……一句話,他認為中國在世界的領導地位正從我手裡丟掉,儘管我是個只有副司級的普通外交官。兒子好象渾身都長滿了咄逼人的精神長矛,這點真象他媽媽,而我的忍讓和孺家風度他一點都沒繼承,反而成了他對我感到失望的原因。他跟我回國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而是因為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做為一個外國人生活在北愛爾蘭。
一小時後,運送中國最後一批撤離人員的專機把北愛爾蘭留在下面的濃霧中,我們在夜色中飛向自己的新生活。
※※※
西元1997年7月1日,歐洲,巴黎
飛往新大陸之前,我們在歐洲大陸短暫停留。在倫敦時,還能感受到英國人慶祝迴歸的喜慶氣氛,但歐洲大陸對此似乎沒什麼反應。一出北愛爾蘭,西歐的其他城市那混亂和貧窮的氣息便撲面而來。交通被腳踏車的洪流所堵塞,空氣渾濁。一出巴黎海關,我們便被一大群渴望換到人民幣的法國青年圍住,好不容易才擺脫他們。同行的其他人還處於“北愛綜合症”之中,沒精打采地躺在飯店中不出來。
初升的太陽驅散了晨霧,古戰場顯出一片醉人的綠色。這地方我們不知來過多少次了,特別是在去年,幾乎每個星期天我們都要乘英吉利海底隧道列車來一次,每次在這裡兒子都要對我進行一番例行的折磨,現在又開始了。象每次一樣,他站在紀念碑的底座上,慷慨激抑昂地背誦起小學的歷史課本:“1421年8月,明艦隊到達西歐沿海,歐洲驚恐萬狀……”
“好了,爸爸累了,這次就算了吧。”我不耐煩地打斷他。
“不行,春秋時代的夫差身邊有一個人時刻提醒他報殺父之仇,你們這些政治家和外交官也需要這麼一個人。”
“我們在歐洲和北愛沒有殺父之仇,一百年的協定到期了,我們就把北愛還給英國,這是順理成章的事,談不上是什麼失誤或失敗。”
兒子不聽我這一套,繼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