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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音殿
第二場宴會是在竹音殿辦的,曇花一現,有竹長青。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本是為了宴請賽罕部來使,據說也請了司絨公主,還是鴻臚寺卿親去都亭驛請的,鴻臚寺卿是鐵打的太子一派,單單這份用意就引人多思了。
更耐人尋味的是,太子殿下來了,司絨公主稱病未出席。
出席竹音殿夜宴的是阿悍爾的大伽正,即“與天神對話者”的意思,是一個白鬍子的慈悲相老人,見人先笑三分,深深淺淺的交情都是笑三分。
他在阿悍爾的地位不亞於赤睦大汗,照理挑不出禮數的錯來,但就是更讓人浮想聯翩。
宴席上,忙碌的眼風相互交錯碰撞,能衍生出一幕幕“異族公主與太子殿下不得不說的恩怨情仇”之大戲,飄來飄去,那餘波裡就剩個“仇”字了。
孫廉跽坐在太子側後方,也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嘿,這阿悍爾公主,脾氣倒是不小。”
賽罕部是小部落,皇上賞臉略坐了坐便回了。
太子殿下端坐在龍椅下首第一位,滿殿飄飛的眼波擾不到他,觥籌交錯裡他是獨一個的安靜,無聲的氣勢籠遍竹音殿,連那點兒餘波都驅淨了。
一刻鐘後,太子離席,殿中才重新熱鬧起來。
而風暴中心的司絨,人不在宴上卻招人惦記的司絨,喬裝打扮進入了另一個聲色場。
金碧樓臺中,琴音嫋嫋,輕紗脆珠,金鈴怯怯,宛若閬苑仙境。
司絨手裡握著玉骨小摺扇,輕輕探入紗簾,紗簾掀開一道小角,就被引客女郎撩了開來,懸掛在一側的銅鉤上,笑得熱忱:“貴客這邊請。”
司絨進了雅間,抬扇一指:“放下來。”
引客女郎習以為常,來玉笙樓的客人非富即貴,各有各的癖好,貴客如何吩咐,她如何做便是。
紗簾垂下,玉笙樓裡的光焰熒煌都被柔化了一層,聽不見多少喧鬧聲,古琴聲如水浪一波一波盪進雅間裡。
左右雅間都讓她包下了,四下無人,稚山坐下來,抱著他的寶貝短刀:“六千兩銀子包六個雅間,你就這麼篤定他會來?哪家太子殿下逛青樓?我聽說那是尊真佛,七情六慾都殺乾淨了的。”
“他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司絨給自己倒茶,“小竹牌送出去,以他的能耐,自然會查到近來玉笙樓都來了些什麼人,這就夠了,給這位太子殿下送禮麼,就得蒙個紗,讓他猜讓他琢磨,大大剌剌地送到他跟前會被亂棍打死的。”
稚山往嘴裡拋一顆花生,耳旁盡是靡靡之音:“你帶我逛青樓,大汗若是知曉,定要策馬從阿悍爾趕來。”
司絨瞥他一眼,丟一枚花生殼過去,知道稚山日日都寫小信回家:“這種小事就不用告訴父汗和兄長了。”
“加銀子,”稚山指刀柄,“我要在這裡嵌一顆貓眼石。”
司絨:“……”
古琴聲止,一陣鈴鐺輕響後,琵琶聲嘈嘈切切,激越開場。
三個慄發碧眼的烏祿美人蹁躚起舞,後背春光大洩,腰懸金鍊,足掛金鈴,富貴妖嬈之下,也不過是被鎖鏈套住待價而沽的“貨物”。
司絨起身到紗簾旁,用摺扇挑開了一小道縫隙,正好和當中一個飛速旋身的烏祿美人對上了眼,兩道目光在一靜一動、一立一轉中擦撞數次,她放下了紗簾,往後頭的窄門走,經過稚山身後時,摺扇在他肩頭一敲。
“走了?”
“走了,”司絨展開扇面,“成了,玉笙樓這禮送出去了。”
走出玉笙樓,從笙歌靡音中脫身出來,她抬頭望天,這夜清風徐徐,一卷薄雲靜靜懸在天穹,月兒從雲裡慢慢地掙出一道清冷的圓弧。
滿街燈山覆彩,錦繡生輝,她在浮華中想念阿悍爾的月。
“當心。”
司絨手臂一緊,整個人被往後拉了兩步,面前一隊奇裝異服、頭戴假面的人當街而過,敲鑼擊鼓,嬉鬧歡跳。
稚山覺著好玩,掏錢買了兩隻面具,一隻扣在司絨臉上。
面具一戴,她整個人也被推入了人群中。
視線明暗交錯,鼓聲躁著,不知名的咒語低喊著,有誰高聲笑著,紅色的燈籠、暖黃的燭火、琉璃的亮光混在猙獰怪異的人群裡,讓她有種頭暈目眩的昏沉感。
像一下子被帶入了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她靜立著,被周遭人群擠著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