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寂然無聲,風沙也同樣席捲了頤和園,在昆明湖上捲起了波瀾,撞得樂壽堂的窗戶沙沙作響。天色晦暗。滿室的燈光也顯得有氣無力,照得人人臉色青白。侍立的太監們本來就是陰人,膽子最小,聽著這猶如鬼哭的風沙大作的聲音,一個個都是雙腿股戰。
“你這還有道理了?讓一個漢人當滿洲將軍?國朝不是不善待漢人士大夫,你瞧瞧,現在全國督撫,漢人佔了多少?國朝本來就是一視同仁!可是關外那個地方,卻是咱們國朝龍興地地方啊!在奉天守著祖宗的陵寢,換一個漢人是怎麼回事兒?你問問大家夥兒。自己祖宗的墓地,也不好讓外人來守墓是不是?”
慈禧正顏說了幾句,想想又要安撫一下漢臣的心:“關外那個地方,其實我瞅著,和關內也差不離了,邊禁說實在的,現在誰還當一回事兒?老百姓去討生活,誰也沒擋著不是?將來關外遲早還是要設流官的…………漢人滿人誰去關外當督撫也就無所謂了………我是從來不想這些有的沒地,都是大清的地方嘛,誰守著不是一樣?可是皇上啊。你要想想,北京城還有多少八旗子弟?他們可沒多大見識,只想著自己的鐵桿莊稼,你這麼一弄,他們以為皇上準備不管他們了。關外八旗都換漢人了。他們還怎麼辦?要興革,也得慢慢來啊。一步一步的,急不得,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光緒無語,底下的翁同禾跪在他的身邊,低低咳嗽了一聲兒。光緒這才鼓起勇氣抬頭:“親爸爸,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是現在戰事急啊!現在關外能戰之軍,就一個誓師回援的徐一凡,不用他,用誰?國家也有賞功的道理…………要是不用他,給日本人衝進了奉天的祖宗陵寢,怎麼有臉去見祖宗啊!”
慈禧臉上怒氣一閃即收,冷笑道:“還真把徐一凡當寶了?他回來,就準定能打贏?”
光緒又低下頭,翁同禾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了,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聲開口。反正在這件事情上,帝黨已經撕破一切臉皮,為自己權位做最後一搏,已經退不得了。
“太后慈鑑,日人不過六師團之兵,我大清其餘諸將,在遼南集兵十餘萬,都奈何不了他們兩個師團,但是徐大人一軍之力,就消滅了兩個,且覆其軍,殺其將!此時回援,只要畀以事權,當能必勝!遼南現有提督十餘,總兵無數,更有旗兵。如不予其重權,怎麼統帶這些兵將,怎麼籌餉籌物?倭人一小小島夷,若再不能敗之,其餘列強,恐怕就要再度環逼上門,我大清欲求自立而不可得!事態已經緊急萬分,大清國威不可墮!此時可予以之位,不過從權,將來則可收之…………現在就算國朝八旗子弟,誰不為戰事糜爛而痛心疾首?此等舉措。可安眾
慈禧氣得不住冷笑:“你翁同禾還是大大地忠臣了?”
翁同禾一番話也激起光緒一點勇氣,他掌權指揮戰事也有點日子了,拿到權和沒拿權的勇氣就是不一樣:“親爸爸,戰事緊急啊!咱們大清敗不得!”
這個時候帝黨人馬跳出來助陣,後黨自然也不能閒著,幾個大臣頓時重重磕頭,高聲反駁。
“島夷猶是小患,不過貪圖錢物,一紙條約即可安其心!”
“這點錢財,大清不過視若毫芥。當得什麼?”
“任命徐一凡這個位置,可是動搖國本!”
“何輕何重,難道很難權衡麼?”
“太后,這翁同禾是大大的奸臣!”
“李鴻章練二十年的兵都打不贏,徐一凡不過佔了朝鮮地利,現在千里回師,兵法上說的,必蹶上將軍!”
後黨熱鬧,人數少點的帝黨也不示弱,也都一個個放聲。
“當初對日宣戰。皇上和老佛爺都決定了,現在戰局未定,你們就想認輸?”
“大清誰都輸得,輸給小小島夷,還怎麼了得?”
“聖人都有從經從權之變,聖人還有錯?”
“老佛爺,咱們再敗不得了哇!大清二百年的威望。再敗下去,就失落無遺,洋鬼子可是實實在在曾經滅人國的,波蘭國,印度國,不都是如此?這一敗,洋鬼子都要上門了哇!”
兩幫人吵得樂壽堂內和鴨子塘似地,慈禧鐵青著臉捏著一串佛珠不說話。光緒更是垂首不語。
旅順陷落,遼南滿是日軍,大清連戰皆敗。整個海口對於日本毫不設防的時候,這些大臣們爭執起來還一點不帶消停地。
慈禧冷冷的看著光緒,心裡轉著心思,是不是到火候了?該收拾下這個不聽話的皇上了,再這麼鬧下去,還不知道鬧出什麼妖蛾子!本來打算等著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