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仲遠用盡一切力量,忍著痛苦問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但……但我……我自信不但已學會了燕南天的武功,而且還請萬春流將我的面容改變了許多,對於燕南天的音容笑貌,我自信也學得不差,我實在不懂怎麼會被你瞧破了?”
“前輩一見著我時,本該立刻提起萬春流的,但前輩卻似完全忘記了這個人,是以那時我已開始懷疑了。而且前輩的神情,卻仍和十餘年前傳說中的燕大俠完全一樣,這不但已超出人情之常,而且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他悽然接道:“因為我深知燕大俠在那十幾年裡所忍受的痛苦,在經過那種痛苦後,沒有人還能保持不變的。”
路仲遠也不禁悽然道:“不錯,燕南天的……的確已改變了許多。”他語聲微弱得幾乎連小魚兒都聽不清了。
他心裡還有句話未說出——他若是真的燕南天,又怎認不出今日的江別鶴就是昔年的江琴。
但他既然答應了江別鶴,就只有保守這秘密。
小魚兒長長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只求前輩告訴我,燕大俠,燕伯父,現在究竟是在哪裡?”
路仲遠沒有回答,他已再次閉起眼睛。
◆ 《絕代雙驕》 第七十六回 無牙門下 ◆
現在,“南天大俠”路仲遠已安葬了。在這清涼的小鎮上,安葬的儀式雖然是不可避免的十分簡單,但卻也是十分隆重的。
小魚兒和花無缺,沉重地肅立在路仲遠的墓前,以一杯濁酒,哀祭這一代大俠的英魂。
暮色蒼茫,大地蕭索。秋,像是已極深了,直到夜幕垂下,星光升起,他們才黯然離去。
花無缺仰天唏噓,嘆道:“盜寇未除,江湖未寧,路大俠實在死得太早了些……他甚至連燕大俠的下落,都未及說出,便含恨而歿。”
小魚兒苦笑道:“也許是因為他不願任何人去打擾燕大俠的安寧,也許是……燕大俠早已仙去,他不願說出來,令我傷心。”
花無缺黯然道:“但願我今生能見到燕大俠一面,否則……”
小魚兒忽然挺起胸來,大聲道:“你當然還能見著他,他當然不會死的,他還沒有見到我揚名天下,他又怎能放心一死!”
花無缺凝目瞧著他,展顏一笑,道:“不錯,燕大俠若是不願死時,誰也無法要他死,甚至閻王老子也不能例外,我終有一日,能見著他的。”
小魚兒仰天笑道:“說得好,你說話的口氣,簡直和我差不多了,再過七十五天,就算我死了,你也可以替我活下去。”
花無缺神情驟然又沉重了下來,他沉默許久,忽然道:“現在你就要趕去龜山?”
小魚兒道:“咱們一起去,我保證讓你瞧一出又緊張,又熱鬧的好戲。”
花無缺垂下了頭,道:“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了。”
小魚兒怔了半晌,大聲道:“咱們已只剩下七十五天了,你竟不願陪著我?”
花無缺望著遠方的星光,緩緩道:“我這件事若是做成,你我就不止可以做七十五天的朋友。”
小魚兒凝注了他半晌,大聲道:“你莫非想回移花宮?”
花無缺嘆道:“我只是想去問清楚,她們為何定要我殺死你。”
小魚兒大笑道:“你以為她們會告訴你?”
花無缺默然良久,淡淡一笑,道:“江小魚,難道你已被命運屈服了麼?”
小魚兒一驚,大笑道:“好,你去吧,無論如何,你我總還有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已足夠令人想起就開心了。”
在這裡,花開得正盛,菊花、牡丹、薔薇、梅、桃、蘭、曼陀羅、夜來香、鬱金香……
這些本不該在同一個地方開放,更不該在同一個時候開放的花,此刻卻全都在這裡開放了。
這裡本是深山絕嶺,本該瀰漫著陰黯的雲霧、寒冷的風,但在這裡,陽光如黃金般灑在花朵上,氣候更溫柔得永遠像是春天。
無論任何人到了這裡,都會被這一片花海迷醉,忘記了紅塵中的困擾,更忘記了危險,忘記了一切。但這裡卻正是天下最神秘、最危險的地方。這裡就是移花宮。
但這時,卻有個少女,正不顧一切要爬上來。
她穿的本是件雪白的衣裳,但現在卻已染滿了泥汙和血跡,她容貌本是美麗的,但現在卻已憔悴得可怕。
無論任何人都可看出,她是花了多大的代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到這神秘的地方來的。
到了這裡,她整個人都已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