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我才寥落臥回床間。滿天的深濃夜色,滿天的如鑽星子,都似在那天明的一刻,搖落於心頭,浮沉如水紋,跌蕩如波瀾。
“公主,二公子在外求見呢。”侍女小心地伏到我耳畔輕輕回稟。
我側過臉去:“我不想見他。關院門。”
但我知道,我終究要見他。
我要明白地告訴他,只要白衣不棄,我依然,要和白衣在一起。
我的日夜似和旁人顛倒過來了。入夜時分,我才醒來洗漱,吃了些清粥小菜,呆呆立了片刻,叫侍女提了燈籠,去找蕭採繹。
他的院中,靜悄悄沒有一個人,但房中卻燈火通明,遠遠便聽到蕭採繹暴躁的喝罵:“出去!這麼笨手笨腳。”
我緩緩走進前門,已見三四名侍女手捧托盤,一臉驚惶躑躇在內室前。托盤裡,是洗傷口用的藥水和待敷的藥、清潔用的棉花。
幾個侍女見了我,正要見禮,我向她們擺擺手,示意免了,慢慢踱進內室。
陳設闊朗大氣,大桌大椅,連箱籠都比一般的大上許多。牆上最顯眼的部位,掛了我十三歲時塗鴉的歸雁圖,果是題了那首《蒹葭》,被仔細地裝裱了,整潔如新。
沉香木雕花軟榻上,俯臥了一個青年男子,健朗壯實的後背,是縱橫的鞭傷。鞭鞭入肉,打得可還真不輕,部分傷口,依然在滲著血水。
還有兩個侍女,正輕手輕腳地為他上藥。由蕭採繹的傷口恢復程度來看,這藥必是極好的,只是用來似乎極疼,侍女用小匙往傷口輕輕一灑,蕭採繹就會發出一聲呻吟,待灑第二匙,蕭採繹已痛得蹙緊眉峰,又喝罵起來:“你會不會敷藥?”
那侍女驚得拿匙的手直抖,再不知該不該敷下去。
我知道蕭採繹性情甚是凌厲驕貴,不掩鋒芒,這些下人侍女,無不怕他,悄悄走上前去,從侍女手中接過藥,揮手讓她們下去。
侍女們如逢大赦,忙退了開去。
我學了那侍女的模樣,拿了小匙,輕輕往蕭採繹的傷口傾散。
蕭採繹照例痛得叫起來,道:“叫你輕點,越發得……”
146。碎壎篇:第三十五章 竹篁幽影魂無歸(一)
他回過頭來,驚見得是我,又是喜,又是窘,眸中煜煜閃光,明亮異常:“我以為是丫頭們呢,原來是你來了!”
他說最後幾個字時,已抑忍不住歡喜和笑意來,眉眼彎起,神情好生溫軟。
我輕嘆道:“繹哥哥,你躺好,我來敷藥。”
蕭採繹果然乖乖臥著,由我慢慢為他敷著藥末。我從未替人上過傷藥,更未服侍過人,手腳自然不會比丫頭們輕巧。但蕭採繹再也沒有吭一聲,即便痛得渾身哆嗦,也只咬緊身下的被衾,額上浮出汗來,絕不發出一聲呻吟。
好容易敷完了藥,側頭看侍女們,已知情識趣地跑得一個不剩,連房門都緊緊掩上了。
我苦笑,拿過一旁的單衣給蕭採繹覆上,靜靜坐到他身側,抱著肩。
蕭採繹撐了身子坐起,自行扣上衣帶,濃眉下的黑眸深深鬱郁,纏綿了不知多少繚亂情意,熾熱和溫柔,都是毫不掩抑。
“我本以為,棲情妹妹定會恨我,讓我在暗房裡給關個十天半個月。”他伸出寬厚的大掌,握了我抱在肩上的冰涼的手,輕軟地說。
我不動聲色地縮回了手,將椅子向後挪了一挪,淡淡道:“繹哥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
“我是喝了很多酒。但我當時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做的,只是我白天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我不後悔,棲情。”蕭採繹眉心凝結,認真地望著我。
他說得那麼直接,益發讓我心頭仿如一枚黃蓮碎開,零落四溢的苦,五臟六腑地流淌。
好久,我才勉強撐了撐身子,道:“我還是不怪你,這事只怪棲情自己。我向來只把繹哥哥當成最親近的兄長,卻沒為繹哥哥想過。繹哥哥是個正常的男子,又醉了酒,我明知繹哥哥並不單把我當作妹妹,還把你留在自己的屋子裡,孤男寡女地相處,總是棲情太過輕佻了。”
蕭採繹眸光漸漸糾結,緩緩地眯了起來,身子向前傾著,沉沉問道:“棲情,你想說什麼?”
我低了頭,道:“我沒想說什麼,我只希望繹哥哥,能忘了這件事,把它當成根本沒有發生過。從此後,繹哥哥依然是我的好哥哥,棲情,也將只是繹哥哥的好妹妹。”
蕭採繹猛地伸出手,捏住我的雙肩,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道:“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