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居然找到了我,將那個俊秀清雅的小小孩兒交到我手裡。
“這是我們大晉國的太子,安昊天。把他好好養大,你會是太后。”
他的聲音很淡然,彷彿在和我說著一宗兩相得益的交易。
我會是太后,只是太后。
而他的皇后,永遠只有一個。
她叫皇甫棲情。
即便芳蹤緲緲,即便生死不知,即便另許他人,她依然是他唯一的皇后。
太子年幼,但隨身有一支號稱“鳳衛”的精良衛隊,輪班守護,夙夜不歇。
太子唯一缺少的,是朝中重臣的支援和輔助。
而這一點,在我成為太子的養母后迎刃而解。
本來對太子身世持質疑態度的伯父,立刻說太子龍章鳳質,有真命天子之相,朝中大臣紛紛附議。
於是太子地位,再也無人可以撼動。
一切如願以償。
甚至我也因為這孩子,意外地備受恆顯帝的關愛。
他不再聽我彈琴,也對我的衣著容貌不感興趣,只是每天都會來瞧我,問我太子在做什麼,然後默然地望著玩耍或做功課的太子,眼神漸漸縹緲,虛茫。
手握天下,美女如雲,無法換他一日的眉目舒展,粲然一笑。
似乎越是繁華,越是熱鬧,越讓他孤悽憂傷,越讓他鬱鬱寡歡。
在他登基十餘年,天下大治之時,他病了,據說是當年在越州傷病時落下的舊疾引發。
那一病,居然沒能再起來。
那一年,恆顯帝年僅三十八歲。
彌留之際,他握著太子的手,低低地說:“但願來世……但願來世……”
但願來世如何呢?
他是寧願再遇到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公主,還是喝一杯忘情水,永不要再見她?
他沒有說下去。
或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但他最後放開太子手時,神情很平靜,甚至嘴角,都有種解脫般的舒暢,看來還那麼年輕,那麼雍容,隨時能溫柔一笑,漫聲地呼喚:棲情!
我想,我終是明白恆顯帝心思的。
所以,在我成為太后之後,我找來新帝,問及皇甫皇后之事。
我希望能讓他們合葬一處。
年輕的鳳棲皇帝,目光頓時變得遙遠,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他忽然很輕很輕地說:“母后,知道麼,我還有個弟弟,叫無悔。”
弟弟?無悔?
我不解。
而鳳棲皇帝已低低地嘆息:“他們在那裡很好,不用再驚擾他們。這便……很好,很好了……”
這便很好。
這便是很好麼?
或者吧,這已是最好的結局。
我推開窗時,一道璀璨的流星,劃過大半個天際,落向遠遠的西北方。
只那一瞬的光芒,群星失色。
花開過,人活過,愛情轟轟烈烈過。
果然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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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後悔寫番外。
明明可以勉強算是大團圓結局的正文,加上這麼一段番外,立刻便悲傷起來。
文未竟,而淚落潸潸,無語凝噎。
煙花璀璨後,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果然是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當真無恨?當真無悔?
情錯付,心錯與,於是,從一開始,便註定了坎坷與蒼涼,無分對錯。
這是一場,造化戲弄人間的愛戀;某皎不才,不小心也誤入其間,不知是真是幻,不分戲裡戲外。淚千行,與君共……
288。番外《再見吧,愛人》 by趙家西施
二十年後。
這一晚,月亮升得很高,在天空泛著輕輕的品色。韶音閣前的竹子經過綿柔春雨的浸潤,又拔高了幾節,迎著夜風活潑地抖動著翠亮的葉子。一枚竹葉飄落,點碎了池裡的一輪圓月。閣裡燭火搖曳,清水一般靜靜地迂迴在一尊佛龕前。
夜更薄涼。
棲情點了瓣香,拜了三拜,攏了廣袖將香插入香壇中。她的身後站著一位青年,朦朧夜色裡依稀可辨他的眉目。月色從窗縫裡漏下,明亮而皎潔,逆光而站的他俊美如雍華景緻,似曾相識的眉眼讓人有了身離影疏的錯覺。彷彿站在面前的,正是二十幾年前那位英氣勃發的少年……
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