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菲見安良阻攔,不再衝著夕姑姑,轉而衝到我床前來,似要將手指向我的鼻子,終究又不敢,只在床邊叉腰道:“王爺說了:皇甫棲情她也太猖狂了!我可以讓她當王妃,也可以讓她當奴婢!去收了她的金印玉冊,看她憑什麼再猖狂!”
她漂亮的面容漾開得意的笑來,抱著手道:“這可是王爺的原話,不信,你可以問安總管。”
其實不必問,我也想得出安亦辰給曹芳菲一通添油加醋的告狀後怒火朝天的情形。他自那晚被我冷漠相對後便憋了一肚氣沒處撒,此時聽說,自然要發作出來了。
但我還是問道:“安總管,這是秦王的原話麼?”
安良陪笑道:“王妃,王爺那是在氣頭上,您別計較。”
而一旁的曹芳菲已嗤笑出聲,洋洋得意之色,言溢於表。
我側過頭來,安詳地吩咐:“夕姑姑,去將金冊玉印取來。”
夕姑姑擦了擦淚,不敢不應,隨即將冊、印取出。
我示意她遞給了安良,恬靜一笑,道:“回去告訴安亦辰,從收走金冊玉印起,我不再是他的王妃,更加不是他的妻子。從今以後,我和他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我生的孩子,不管是家種還是野種,都與他安亦辰沒有一點關係,他會跟了我,姓皇甫,取名無恨。”
我坐於涼簟上,挺直了脊背,傲慢地冷笑:“安亦辰已沒有資格讓我去恨,更沒有那個資格,讓我成為他的奴婢!”
安良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凝結,滑下,屈著腰,不敢說一句話。
而那無知的曹芳菲,顯然被我決絕冷靜的言辭震住,迷惑道:“無恨?沒資格讓你恨?……你可真是瘋子!瘋子!”
誰瘋還說不定呢!
這都不明白麼?連恨都已多餘,更別說愛了。安亦辰,已不值得我再在他身上浪費半點感情。
我揚臉,笑得胸口抽搐,看曹芳菲的眼神,宛如看一個傻瓜。
安亦辰費盡心機要得到我,若是由曹芳菲來告訴他我無恨決絕的誓言,以後,他還願意天天再面對她淺薄無知的笑臉麼?
271。涅磐篇:第三十一章 莫道身名兩辜負(一)
安良只怕曹芳菲再說出什麼火上加油的話,忙拉了她,匆匆道:“王妃,您好生養著,我們……先告退了……”
冷著臉看他們離去,我忍不住又笑,笑得滿面淚水。
夕姑姑抱著我,緊張道:“公主,你別生氣,別生氣,小心……動了胎氣……”
我依舊笑著,笑著問我的夕姑姑:“夕姑姑,你說,我這一年多來,過得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我嫁的那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不認識……”
明明在笑著,為什麼還是落淚?
我應該堅強,堅強地告訴自己,安亦辰,甚至已經不值得我恨了。
可我為什麼,還是,一邊笑,一邊淚如雨下?
淚如雨下!
夕姑姑已經煮好了白粥,涼了好一會兒,等我起床來吃。
我忍著那種大悲大笑的衝動,由著夕姑姑扶住,默然坐到桌邊,大口大口吞嚥著白粥,努力將喉間的堵得人發慌發疼的氣團隨著粥液一起嚥下。
夕姑姑自己也吃著,又將幾根泡菜夾到我碗裡。我也吃不出泡菜是鹹是淡,橫豎吃飯只是一種必要的機械動作了。
總得吃飽了,我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在我未來日子借死遁身時也保持著足以維持生命的營養和活力啊!
當沒有人憐惜我時,我必須自己顧惜自己,自己把命運撥轉到最合適的軌道上來。
但事實證明,老天又和我開了一個玩笑,相同的結果,卻給了一個最慘烈的過程。
意外,應是來源於安亦辰過於強烈的愛,或者過於強烈的恨。
當日安亦辰曾評判我,認為我對宇文清的恨,只不過是愛的另一種方式;我有道理相信,他對我的愛有多深,如今,他對我的恨就有多深。即便他另娶嬌娥,妻妾成群,也無法填去心靈深處的荒曠和空白。
我也曾有過那種可怕的感覺,但我有腹中嬌兒佔去了太多的思想,所謂的愛情,被另一種強烈的母愛衝擊到了另一邊,讓我低估了安亦辰對我的感情,竟不曾料到,有那麼一天,連安亦辰,那個對感情都能準確放入算計中的沉穩男子,居然也會那麼衝動。
吃畢晚飯,因下午睡了挺長時間,我怕積了食,不敢再睡,遂到另一側的小書房裡暫憩。桌前有鋪開的宣紙,我無心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