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對不起您。我太自私了,總想著讓你們包容我的個性,而我卻不肯包容您和哥哥們的個性……是我的錯誤。”
湛明嬋柔和地說,“哥哥們很忙,沒工夫老看我,您替我告訴哥哥們,我很抱歉,好嗎?尤其是大哥,我欠大哥的,實際上太多太多了……還不清了……”
她掙了掙,湛修慈便會意地將她放回到床上,蓋好被子。
“我想單獨呆一會兒,看看白瑢給我的信。”湛明嬋輕輕道。
湛修慈起身,“別忘了吃藥。”
他親吻了女兒的額頭,慢慢離開房間。
父親的背影,越發孤單。
湛明嬋忍住了淚水。
不要抱怨別人無法全心全意地愛自己。
是你自己,做的太糟糕。
這世上本就沒有理所當然的事。
尤其是,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存在著,理所當然的事。
她愛惜地,反反覆覆地撫摸著點螺箱子,她沒再去看那些娟秀的筆跡,那些用白描的手法,所寫出的信。
字字句句,都刻在心裡。
白瑢全心全意,不求回報的愛,是獨特的唯一。
為了這番厚愛,我悔過,我原諒,我請求寬恕,我依然感激。
可我如此稀罕著,此時此刻,我把這箱子,當作了精神的支柱。
只因我脆弱依舊,說著不愛,而最渴望著愛。
你的眼光沒錯,白瑢。
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孤獨。
又細心地品出了,我的掙扎和矛盾。
我最討厭的人,做到了最該愛我的人,該做到的事情。
無言以對。
九月中旬。
湛修慈帶著一位造訪湛家的,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嬋兒,這一位是張律師。張律師,這就是您要見的小女。”湛修慈介紹道,跟著進來的湛明儒,快步過去,扶起了躺在床上吸氧的妹妹,再將靠墊放置到湛明嬋的身後。
湛明嬋自己拿下了呼吸面罩,“沒事,大哥,我好多了。”
她對要阻止她這個動作的湛明儒說。
湛修慈溫和道:“張律師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和你談。”
他頓了頓,“他是宗堰的律師。”
湛明嬋慢慢直了腰。
她冷靜地看了一眼窗外。
漫天落葉飛舞。
天空,湛藍。
“您好。我是湛明嬋。”她轉過頭來,虛弱而不失禮貌道,“需要我出示證件來證明我的身份嗎?”
張律師欠身道:“您好,湛女士。我剛剛和令尊已談過了,確認了您的身份。事實上……我這次來,是……執行宗堰女士的遺囑的。”
湛明嬋平靜地看著這位律師。
張律師沉痛地說:“宗堰女士臥病已有五年之久,她時時刻刻與病魔做著鬥爭,表現出了極其樂觀向上的精神。但可惜的是,人類的醫學技術總有觸及不到的領域,所以宗女士已於前晚的二十三時,在病床上,永遠地停止了呼吸。對此,我表示萬分的遺憾。望您節哀。”
他慢慢鞠躬。
湛明嬋安靜地看向了窗外。
前夜。
秋雨綿綿,微風吟唱,好似哭泣。
她戴著呼吸面罩,半昏迷地睡了一宿,到天明。
當你離開我的時候,白瑢,我茫然不覺。
“她去的時候,都有誰在?”
“醫護人員,我也在場。”張律師輕輕道。
“她怎麼去的?”
“找不出病症原因,只是生命衰竭……” 張律師同情地看了看湛明嬋床邊的藥罐藥瓶和一堆醫療裝置,委婉地說著。
“她平靜嗎?”
“宗堰女士在傍晚的時候,料定自己不行了,就叫來了我,交待了後事。然後就陷入了昏迷。她是在沉睡中離開人間的。”張律師說道,“宗女士去的時候,非常安詳。”
“她最後說了什麼呢?”
“主要是將這隻盒子交給您。她說只有您能開啟盒子。裡面的一切,都是給您的,不需要多說了。然後她……她……她嘟囔了一句話,就睡了。”
“她說了什麼?”
“……我愛你,湛明嬋。”張律師小心地複述,“這是宗堰女士,最後的話。”
半晌。
湛明嬋嗯了一聲,“她的遺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