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嬋就趴了回去,淚水往外冒著,有種咬牙切齒卻又說不出口的悲憤。
無涯坐到她身邊,低聲說:“我來治療的話,傷口三四天就可以癒合,疤痕最多留一週就能下去。”
湛明嬋憋著淚不去理會他,無涯苦笑道:“這件事情,你根本就沒想著和我商量一下。”
湛明嬋揪著枕頭套不理會他,無涯繼續道:“你這次真的很危險,你身體並不是很好,這麼一折騰……好好調養一段吧。”
然後他坐了一會兒,手指撥開湛明嬋蓋在臉上的發,一根根地攏到耳後,再慢慢俯下身去,湊近了她的額頭。
湛明嬋卻向旁邊躲開了。
“無涯上仙,我見到了一種異變的念想,您能給我指點一下嗎?”
她冷漠地只看著床頭上的鐘表,說。
無涯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緩緩抬起身子,“咒法或者神力的操縱,還有外部環境中陰陽力量的失衡,都會引發這種情況。”
“操縱?”湛明嬋努力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湛明惠應該是被人為操縱的念想殺死的,但是襲擊韋曉寒並殺死她爺爺的,是另一股念想,那是一股因為情和背叛,懦弱與推卸責任所引發的悲劇的執念,這和湛明惠的案子,是分開的,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念想不可能具有襲擊的能力,韋曉寒被襲擊已經是個謎題,何況念想本應該隨著本體的死亡而死亡,怎麼會在羅綺母女死後還釋放出了那麼大的力量呢?
而最後襲擊了湛明惠家的那些念想,應該和殺死湛明惠的念想,同出一人之手,也就是被同一個人操縱著,但是湛明惠和我二姨婆的死因,是人為的咒法造成的。”
無涯說:“你設想的很對,至於念想的異變,明嬋,是兩種原因結合到一起的產物,尤其是襲擊並殺死韋曉寒祖父的那股念想,它之所以異變,是力量的失衡所催生的……”
“力量的失衡?什麼力量在失衡?”湛明嬋依然盯著鐘錶那不動的錶針說。
無涯停了少頃,“明嬋,先休息一下吧,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再睡會兒吧,睡眠對傷口的癒合很有效。”
“我醒了,就不想睡了。”湛明嬋平靜地說,“這次死了很多人呢。”
“這回並不能都怪你。”
“以前我覺得不怪我的時候,你也沒少怪我。”
無涯苦笑,“明嬋,我都知道了,但是你真的都清楚嗎?”
“什麼?”湛明嬋差點回頭看他,又剋制住了,“你都知道什麼?我又都清楚什麼?是你在心曠神怡之餘,偶爾想起了蒼溪湛家的那個傻瓜掌門,用神力看一看,覺得鞭子底下挺可憐的,於是就大發慈悲之心,過來展現一下妙手回春之術嗎?而我現在是否應該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像上香的信徒一樣磕頭作揖嗎?或者是念想的事情,我又給搞砸了,而你卻知其來龍去脈,看著我胡亂折騰,是感到可悲可笑可憐或者就是可恨呢?”
無涯只是說:“明嬋,念想的事情,不是你的錯誤,一點都不是。”
他將被子小心地給蓋了回去,“你做出了承諾,就要兌現,這沒有錯誤,你父親愛女心切,替你壓下了事情,這也沒有什麼不對的……但是你深夜對自己行刑……明嬋,你的傷口反而成了鞭子,抽傷了所有愛你的……譬如你父親,你的哥哥們,他們很心疼,雖然他們都不善於表達,尤其是你父親和你大哥……也許你感受不到,當第一眼,看到你後背血肉模糊的樣子,那些猙獰的傷口和肆無忌憚的鮮血,青紫黑紅的淤痕,裂開的……”
無涯的聲音低不可聞,床在顫抖,湛明嬋就傻呵呵的,茫然地問道:“怎麼了?”
手臂被抓住,他的五指縮緊,似乎剋制並掩藏某種濃烈到要釋放出來的情感。
“……心的隱痛,比鞭傷還要刺激。”無涯很平靜地吐出這句話,他的五指漸漸鬆開,但依然放在明嬋的手臂上,慢慢撫摸。
湛明嬋帶著愧疚,委屈和一點點甜蜜地說:“那麼可怕啊,父親很心痛嗎?父親他……我一直都知道,我對不起父親,我辜負了他的期望,但我真的無法做到他希望我做的那種人。”
無涯卻靜默了半晌,才說:“你父親是幸運的,受傷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人人皆知,他的心焦和疼惜,他的愛護和寵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和掩飾,不需要思考和判斷。”
湛明嬋說:“這不是正常的嗎?那麼誰是不幸運呢?”
她沒有得到答案。
“忍耐,割捨,掙脫出自我來俯瞰,甚至對自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