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善半天后,突然臉色一收,溫柔笑語:“風薩其實是個很乖的女孩,機靈懂事,雖然明面上瞧著象是瘋了些的樣子。可那些不過都是她自我保護的法子罷了。她其實有時是很膽小的,記得好象是她十歲那年吧,桐城地動,雖然動靜不大隻是晃了幾許,可滿屋子人個個嚇得臉色青凝。我趕去看她,小丫頭卻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神色看起來象很平靜的樣子,可一手的指甲卻已經全捏斷了。”在那時,張若輝就知道了風薩的性子:她的脆弱藏在骨子裡,不意讓任何人看見發現。她得不到任何人的憐惜,於是便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去憐惜她。
“你覺得我錯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犯不著把事說到明處。
張若輝冷眼看看海善,還是一頭的固執啊!端起熱茶來潤了一口後,狀似無意的摸著茶盞上的金花:“無所謂對錯,反正她一直是很想當你的福晉的。”你就這麼逼她吧,逼得緊了小丫頭縱使翻不出你的掌心,卻仍然可以將你折磨至死。法子也沒有別的,只把自己藏起來就已經足夠。
“她、一直把自己藏得太深。任誰也猜不出她的真心意來。我和她算是相熟最久的,可有時也真猜不懂她的心思。風薩的演技太好,性子更是足夠堅毅,她認定的事誰也拗不過她。海善,她對你是有好感的,可是如果你僅靠那個就想得到她的心思,太過不夠。風薩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她不在乎身份地位名利甚至容貌家世,可是她卻也從不說她到底在乎的是什麼?她想要什麼,也從來不講給別人聽,從來不給別人任何的暗示。隨緣而至,得之固喜、不得亦不悲。她從來看得開,而且絕不給任何人重來一次的機會。”
一瞬間,海善突然想起了那夜風薩從髮際裡拔出那隻利刃時說的話:“這次,我不會再給自己和別人重來一次的機會。”一時,身上有些犯冷。
見海善沒有說話,張若輝知道他害怕了。心下冷笑,你也有害怕的時候。“風薩看起來堅毅潑辣,無畏無懼。可事實上她害怕很多東西。她怕黑,所以帳子裡總掛著夜璧。她怕一個人睡,所以床上總放著兩隻枕頭,一隻枕著一隻抱著。她怕生病,所以縱使再過喜愛也從來不吃對身體無宜的美食。她怕人多時的繁華,所以總把自己的脾氣弄得古怪不易讓人接近。可她又怕一個人寂寞,所以縱使不妝不扮也不想離人群太遠。雖然她從來不喜歡那種女人,從來看不起那種女人,可她不能讓自己離得她們太遠。”
話說得有點長,一時有些喘不過氣來。
停下稍歇後,看看海善一臉的肅穆,端然輕笑:“知道她為什麼離實格那樣遠嗎?她不是看不慣實格的性子,更不是還懷恨他當初不解風情弄了她一手弦傷的舊事。她怕自己做不到實格的要求。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皇上待她的情份到了幾分。她心裡害怕自己沒有明天,她不願意給任何喜愛她的人帶來傷害和痛苦。可她又那樣好強自傲,不願意委屈求全做個一事無為的懦弱女子。她從來不喜歡靠助任何人,縱使再過辛苦,也不對任何人多說一句。她把她的心藏了起來,不是不想得到親愛。只是她在等,等著有人發現這一切,等著有人願意愛她、願意理解她、願意包容她,然後不計較她的得失,不貪求她的未來。她會把她的心給你,只要她愛上你,而不只是喜歡你。”
話說得太長,一時眼前有些發黑。待到再睜眼時,屋子裡已然沒了海善的存在。心下輕笑,嘴角起彎,可這次真的有些累了。起身轉往內室,卻在轉過一道紗幕後,被一襲香軟緊緊的從身後抱住,再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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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顏的三歲生日禮物是一套俄羅斯娃娃,重重疊疊十一層,每一層都是裝扮不同的俄羅斯小新娘,漆畫精美,純真可愛。那一年希顏動了第二次心臟手術,在無菌室內的她只能看著窗外的媽媽拿著這些小人,一遍一遍的給自己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每一個娃娃都有一個表情,每一個表情都是一種寓言。
媽媽是腦外科醫師,工作很忙,少有時間來探病。在她不來的時候,希顏就一次一次的把玩這十一個小娃娃,一次次的裝起來然後一次次的放開。每開啟一次,耳邊似乎都會響想媽媽溫柔的說話聲。
然後,一切的溫柔止於七年之癢。
媽媽發現了父親的出軌,雖然只是一次,可她忍受不了那樣的背叛。決絕離婚,不給父親任何的機會。然後在法院門口,手裡才拿到離婚證的媽媽被一輛失事的轎車撞飛了出去。再以後,俄羅斯娃娃裡再也沒了美麗的故事。
父親在那以前,忙得根本沒空照顧女兒,可在妻子亡故後,卻抓緊每一個空閒來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