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此刻,所挖掘的地洞深度已比人深。身材魁偉的大猴立在洞穴下,伸手已夠不到洞緣。
由上往下直挖,隨著地洞愈挖愈深,清除積土,便愈花費時間。
看到這一情景的空海指示道:
“不要直直往下挖,挖成斜面,像坡道那樣——”
地洞的大小及前進的角度,全由空海決定。他還把作業分為挖土和運土,兩者輪番上陣。
經過空海指示,作業速度倍增。
橘逸勢見狀說道:
“空海,你真是能幹。”
因為空海指示正確,從旁看得出來,洞越挖越深,效率卓著。
兩年後,空海返日,也曾著手各種土木工程。
在他的故鄉贊岐,棘手得讓專家宣佈放棄的“滿濃池”湖堤工程,空海也能竟其功。
原有水湖周圍約四里,面積八十一町步(譯註:一町步約合一公頃)。湖面橫跨七箇村、神野村、吉野村等三個村莊,數百聚落的灌溉用水全都仰仗這座水湖。每年大雨潰堤,水淹房舍、田地,牛、馬或人慘遭溺斃。不但農作物收成無望,還會造成疫病流行。
官吏、專家整治經年的工程,最後半途而廢,轉向空海求援。
空海只耗費月餘時間,便將工程順利完成。
土木工程,是一種講究理路的作業。
有效運用人力和馬力,在合理的順序和方法之中,營造合理的結構。思考這種事理,似乎很適合空海的頭腦。
此處順帶一提,空海也擅長用人,如何鼓舞人心,讓人一鼓作氣,他頗精於此道。
“空海先生,最近怎麼老叫我挖地洞啊?”
大猴一邊挖掘,一邊從洞底朝空海喊道。
在空海的注視下幹活,他似乎很快樂。大猴上半身裸露的肌肉沾滿泥土,泥土和著汗水流淌而下。
洞穴外擱著裝滿涼水的陶甕,隨時可用勺子飲用。
不僅空海與逸勢,柳宗元、白樂天、張彥高、徐文強也丟下安放在對面柳樹陰下的椅子,都站到地洞旁邊探看著。
他們似乎都想親眼目睹,何時會挖到底,又會挖出什麼東西來。
洞穴最深之處已逾九尺。
“還要繼續挖嗎?空海先生——”大猴問。
“還早還早,還沒挖出東西呢。”
即使空海沒有吩咐,大猴雙手仍揮個不停。
強烈的泥土清香,自洞底向上飄升。
“哪,空海,這兒到底埋藏什麼東西?”逸勢問。
“不知道。”
空海往下探看地洞答道。
就在此時——
金屬與某種堅硬物體碰撞的聲音響起。
“好像有什麼東西。”
大猴在洞底說。
他所揮動的鐵鍬前端,在地裡觸碰到某種堅硬的物體。
柳宗元先探出身子,洞旁的一夥人跟進,全伸頭往洞穴探看。
洞底正在工作的其他人,也都停下動作。
“會是什麼呢?”
大猴說。
在堅硬物體四周,用鐵鍬輕敲了數回,大猴將鍬擱下,雙膝著地,徒手翻撥泥土。
“哇呀——”
大猴驚叫。
“空海先生,那東西是顆人頭!”
大猴除掉附在“那東西”上面的泥土,站起身,退到一旁,好讓在洞口上探看的眾人,也能看得見“那東西”。
的確是顆人頭。
不過,當然不是真正的人頭,而是人造的人頭。
“我看不清楚。”
話說完,空海就徑自滑下洞底。
空海之後,柳宗元、白樂天、橘逸勢也魚貫滑了下來。挖掘的佃戶都上去了,只有大猴留在原地。
五人團團圍住“那東西”,原本還算寬敞的洞底,一下子擠滿了人。
“那東西”是顆實物大小的人頭。從洞底出土的只有頭部。
空海斜看著“那東西”,並以手觸控。
很堅硬。
卻不是石頭那樣的堅硬。
“是陶器——似乎是俑。”空海說道。
“那東西”蓄髭鬍、結頭髻。臉、眼、鼻、口、耳——做工逼真,讓人看不出是人工製成的。
“這手藝,看得出是何時的樣式嗎?”
空海自顧自地隨口發問。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