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馬嵬驛陳玄禮帶頭叛變,其實,參與者不僅陳玄禮而已。
那是——
其實那是由我高力士與陳玄禮共謀出來的。
這就是我一直對您隱瞞的事。
不,不光是您,從皇上到其他所有人,我都隱瞞到底。
知道此事的,除了我,僅有陳玄禮一人了。就連不空和尚我都沒說。
那麼,為何我會與陳玄禮共謀叛變呢?為何我要將貴妃的扎針放鬆呢?我必須說明理由。
簡單來說,因為我已明白黃鶴正在圖謀什麼?我已完全明白黃鶴為何要追隨貴妃一起入宮的理由了。
黃鶴圖謀的事——
就是毀滅大唐王朝。
如果只為了殺死皇上一人,黃鶴老早可以如願。這種機會多得是。
但就算皇上死了,那也只是換個皇帝而已,而非王朝的毀滅。黃鶴一直圖謀的,是大唐徹底的毀滅。
我究竟是在何時得知這件事的呢?要將它寫出來,我已氣力全無了。
今晚就此擱筆,明日再繼續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自此之後,我已有兩天不曾動筆。
我曾幾次從床上起身想要寫信,卻沒有繼續提筆的精力。
今天又這樣睡過了一天,入夜之後才點起燭火,打算繼續寫下去。
比起白天,晚上的我似乎更有力氣些。
現在總算能夠不倒下去,面向書案提起筆了。
到底我寫到哪裡了呢?
上次實在因為連筆都握不住,才上床休息。
到了我這把年紀才知道,有時就算躺在床上睡覺,也比清醒起身還要疲憊。
前些時——我似乎整晚都在做惡夢,不時發出呻吟。就像有人將我的身體緊緊壓制在床鋪之上。
我的手腳完全無法動彈,直到清晨——不,睡醒時,還感覺自己始終做著惡夢。
夢中,似乎皇上出現了,貴妃也好像出現了。
晁衡先生、李白、黃鶴、安祿山、陳玄禮,以及只剩頭顱的楊國忠也都出現了。
楊國忠甚至只出現一顆頭顱,在我睡著了的那整個晚上,一直朝我說:“身體還給我!”“身體還給我!”並以充滿怨恨的眼神緊盯著我。
讓我把之前的話題繼續說下去吧。
那是我們離開長安、走避蜀地之前大約十天所發生的事。
正是安祿山大軍隨時會攻進長安,皇宮隨時可能被焚燒之際。彼時的慌亂,晁衡先生應該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那時,皇上已決意要離開長安城。
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貴妃和她的兄長楊國忠是兩位知情者。
當中還要再加上黃鶴及其兩名弟子白龍、丹龍。
可是,無論知不知情,如果我軍兵敗、安祿山越過山頭,那麼,要保命別無他策,惟有逃離長安一途,這是眾所皆知的。
我從心腹那裡聽到訊息,據說陳玄禮或許真的會討伐楊國忠。
陳玄禮是天生戰將,戰場上的耀武揚威,使他一路飛黃騰達。
他與貴妃的親人——楊國忠立場完全相反,楊國忠是因為身為貴妃兄長才能出入宮廷,大半靠著貴妃撐腰而出頭。
陳玄禮認為,正因為皇上對楊貴妃太過著迷,而將朝政幾乎全都交給楊國忠處理,才會發生安祿山之亂。
我也明白,說不出口但與陳玄禮想法相同的人為數不少。
就此意義而言,我與楊國忠同罪。
因為再怎麼說,為皇上引見楊貴妃,讓楊國忠有出人頭地機會的,無非就是我啊。
因此,站在侍候貴妃的立場,我也對楊國忠的飛黃騰達盡了不少力。
為了在宮廷生存下去,守護自己的地位,我無法違逆皇上最親寵的貴妃。再說,隨侍明豔的貴妃,為了討她歡心而做一些事情,我打從心底沒有一絲不悅。與其說沒有不悅,還不如說根本就是為了取悅她而去做這些事。
為了博得她嫣然一笑,我不惜遠從他國運來冰塊為她消暑。
她可說天生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侍候貴妃,說是侍候一個人,感覺卻像是在侍候偶然以人相現世的天人——天女一般。
一個國家裡,或許百年才偶爾會出現一位如此的美人吧。
皇上和貴妃之間也曾數度發生爭執。
甚至貴妃也曾抱著赴死決心,離開宮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