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運到先前所提的舊宅廢址時,已是向晚時刻。
彼時暮鼓敲過,阿里已無法返回家居的街坊。
於是,他決定辦完事後,投宿到某個寺院。
不知先前那兩名男子是否還在?總之,他在夕暮中前進,終於抵達指定地點。
那是一個土牆圍繞的大宅邸。
幾株槐、楠老樹錯落其間。
阿里從半掩的破門走進宅內。
正屋屋頂已毀�NFDA1�大半,前庭稍遠處聳立著巨株老楠樹。
應該就是那兒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腳下繼續前進,但周遭絲毫不見人影。
別說是人,連馬也看不見,更別說應該綁在木樁下的狗群了。
看見楠樹底下有許多木樁,便知道是這裡沒錯。
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既沒陶甕,也無狗群。
難道就這樣回去了——
倘若今天真是最後期限,那該就此結束了。
他一下子鬆了口氣,但能否就此了事的狐疑與不安,又爬上了心頭。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正想檢視野草叢生的庭院裡有無人跡時,一陣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是人的呻吟聲。
感覺像是野獸低吼,恐懼瞬間貫穿背脊,阿里試著循聲辨識,在搖晃不斷加大的草叢裡,有個漆黑的物體。
看似聳立的庭石。
黑影有兩個,但立刻可以辨識出來,其中之一絕非庭石之類的東西。因為它正在扭動著。
近步向前,血腥味撲鼻而來。
這是什麼?!
止步定睛一看,那裡有兩個人。
兩人都是男子。
一人動也不動地癱倒在地,另一人微弱扭動著身軀。
似乎察覺有人,呻吟的男子用細弱聲音喊叫:
“救、救、救命啊……”
喉嚨發出咻咻的嘶鳴聲,混雜著一股溼潤的嗓音。
穿過跟前一動也不動的屍體,阿里瞧見了那張仰望的臉。
兩眼圓睜,嘴巴張大,那男人已死了。
喉嚨開裂,似乎是被利刃所割裂。
開裂之處,湧出大量鮮血。
一息尚存的男子也一樣。
喉嚨裂開了。
不過,似乎微息尚存,自唇邊發出勉強可聽聞的嘶啞聲音。
每一發聲,喉嚨裂口便會洩出空氣,成為溼潤聲響。
喉嚨開口,血沫汩汩冒出。
阿里很想大叫一聲逃離現場,最後卻膽顫心驚地坐了下來問道:
“你怎麼了?”
“被、被殺了。喉、喉嚨……”
終於說出話了,聲音極其微弱,彷彿囁囁自語似的。
“是誰幹的?”
“那、那個傢伙。”
“那個傢伙?”
“對。我看到了,我——”
“看到?看到了什麼?”
“那個。”
“哪個?”
“狗。”
“狗?”
“很多狗被埋在土裡——”
“在哪裡?”
“土裡,那個男的那裡。”
“那男的是誰?”阿里問道。
“咿……”仿若悲鳴的聲音,從男子唇邊流瀉而出:
“狗被埋在土裡,只有頭露出地面。我們全都看見了……”
“什麼?”
“所以,那男子就把我們……”
喉嚨傷口一邊冒著血泡,那男子一邊和阿里說話。
他聲音嘶啞,話也斷斷續續,幾乎聽不懂,無法明白其意思。而且,時間也不長。話還沒全部說完,那男子便死了。
即使如此,阿里試著拼湊那男子留下的隻字片語,以便了解他的意思,事件來龍去脈大致如下:
男子與其同夥,之前便一直擔心著。
每天,大量收集狗、蛇、蟲,究竟做何打算?
自己的僱主,到底想幹什麼呢?
怎麼說也覺得毛骨悚然。
僱主是名女人。
兩人則是來自外地的遊民。
在家鄉混不到飯吃,才想到京城找工作,好歹也碰碰運氣。
新天子剛登基,忙亂中一定有許多地方需要人手。
來到長安後,卻找不到事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