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咬著嘴唇說。
“對了,惠果阿闍梨此時正在施行何種法術呢?”空海問。
“我們未曾探問過。”柳宗元答道。
“說來也是。萬一風聲走漏,下咒者知道惠果阿闍梨所施行的法術,他們便可取巧閃避。如此一來,法力也將削弱大半了。”
“真會這樣嗎?”
“是的。”
“在那咒法之中,大概有許多不為吾人所知的微機妙處吧。”
“正是。譬如說,受咒的一方——以此次而言,如果皇上得知本身被施咒,反而容易受制於咒法了。”
“皇上已得知此事了。”
“若已知曉,恐怕無法忘卻吧。當務之急是皇上必須意念堅定,絕不可臣服於咒法。”
“惠果阿闍梨也這麼說。”
“嗯。”
“雖然我不曉得他施行的是何種法術,但惠果阿闍梨在皇上寢宮前設壇,法壇正前方置放一尊面目猙獰的佛像,然後,他坐落在像前祈誦。”
“原來……”空海意領神會般點頭說道:
“法壇中央是不是矗立著這麼大的筒狀物呢?”他兩手交合,在胸前比劃大小。
“您怎麼知道?”
“惠果阿闍梨正在施行的可能是——”
“且慢,空海先生。如果您要說出法術名稱,我們不聽也無妨。萬一我們聽到了,又以某種形式傳到對方耳裡,法術威力恐怕會折損吧?”
“是的。”
“既然如此,我們寧可不聽。”
“好。”空海點頭繼續說下去:
“不過,有一點需言明在先。如果惠果阿闍梨施行的法術如我所推測,那麼,將是極為強烈之法,每一位皇帝僅能施行一次。”
“這真是讓人振奮的話啊。”柳宗元點點頭後,問道:
“對了,空海先生,剛剛您說到——”
“什麼事?”
“若能得知對方所施行的咒術,將有方法可使咒力減半——”
“我是說過。”
“若敵方是您先前提到的督魯治咒師,那麼,我們不是已經知道他所施行的咒術了嗎?”
“可說已有一些線索了。”
“數量龐大的蟲加上狗——可以推測出是何種咒術嗎?”
“惠果阿闍梨所施行的若是天竺法術,那麼,督魯治所施展的,很可能是唐國的咒法。”
“我國的咒法?”
“道教咒法之中,有所謂‘蠱毒’和‘魘魅’兩種,這次似乎是將兩者合而為一了。”
所謂“蠱毒”,是借用動物具有的不祥之力向對方下咒的一種咒術。
譬如說,蛇和蛇、鼠和鼠等同類的生物大量蒐集一處,放入一個容器裡。
然後,原封不動地放著。
不久,飢餓的蛇或鼠會相互咬食,最後倖存的一隻將成為施咒的道具。
空海說明蠱毒之法後,又說:
“在我們倭國,這被稱為‘打式’。”
“那‘魘魅’又是指什麼?”
“這種法術是先製作人偶,再將下咒物件的毛髮或指甲塞進人偶之中,用以替代對方,再用火燒炙或釘入釘子。”
“督魯治咒師所用的,是將二者合而為一的咒術?”
“沒錯。”空海點頭說:
“而且,它的數量超乎尋常。還有,就是狗。”
“狗?”
“將狗頭以下埋入土裡,讓它餓壞了再斬首。大概是利用狗的執念為咒術的力量。剛才我說這是貴國的法術,可是從狗的用途來看,似乎也融入異國的法術。”
“怎麼說呢?”
“大概也有胡國——就是波斯的咒法成分。”空海說道。
“嗯。”柳宗元緊閉嘴唇,交抱雙手。
“總覺得對方正在施行的咒術,有些是我推測不出的。”
“真是令人傷透腦筋。”
“您大概非常疲累了。不過,請您撐下去。另外,有件事或者很失禮……”
“什麼事?”
“不,這非常僭越的——”
“請您暢言無妨。此時還講什麼失禮,多說益善。”
“不,不是針對柳先生,我是說可能會冒犯惠果阿闍梨。”
“請說吧。”
“照先前的話聽來,恐怕惠果阿闍梨也會做同樣的事——”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