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默然遠去的這名怪學生。 也難怪毛澤東君,一則他實在不想把有限的時間耗費在研究畫畫上;再則,他今天有重要約會。 等毛澤東趕到小吳門外的船山學社,翹首徘徊著的蔡和森與另一位陌生青年早就等急了。 “來了。”蔡和森兩步迎上,“考得怎麼樣了?” “‘半壁見海日’。快。”毛澤東故弄玄虛。 “你畫得出‘半壁見海日’?”蔡和森不敢置信。 毛澤東自嘲了:“就可惜超不出三十分。” 蔡和森與走上前的陌生青年恍然大悟,相與歡笑。這位陌生青年長方臉,敞天庭,周正的五官上一雙濃眉,瀟灑之狀自溢於行止。 “這位是鄧中夏先生了?”未待蔡和森介紹,毛澤東已判斷出來者。 雙雙鞠躬致意。 鄧中夏鄧中夏,原名隆渤,號仲。時年22。中國共產黨早期工人運動領導人之一。1933年5月在上海被捕,同年9月12日慷慨就義於南京雨花臺。 “早就聽和森說起你,有幸相識。”毛澤東情意拳拳。 “我也久聞潤之兄大名了。”鄧中夏細睹新友,流露出一腔友好。 “走走,快進去。”蔡和森催促著。 三人進到船山學社講演場,一位四十開外的學者,正說得動情:“原財政司長楊德鄰是被湯屠夫槍殺了,但今天若再反過來,又去槍殺六位牽連人,以此來作為祭奠,且不又重蹈覆轍?!” 叫好的、附和的,非議的、驅喝的,一哄而起。 毛澤東清眉一擰,頓失所望。 在堂堂明末清初愛國主義思想家王船山的學社裡,盡糾纏些個新、老軍閥的陳年舊賬,實在於目下的社會、國家無補。毛澤東、蔡和森與鄧中夏所以敬重王船山,並非完全認可譚嗣同的評價:“五百年來,真通天人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而是贊成船山先生政治上反對復古;生計上主張土地歸耕者所有;治學上重懷疑,重自我,排除迷信,注意實證。 今天的所謂演講、辯論,實在有悖於開辦船山學社的初衷。他們本是來看看新的人,聽聽新的聲音的。 對眼下摘桃子的軍閥譚延,毛澤東、蔡和森與鄧中夏沒有興趣。風水輪流轉。 偏偏現在是上任新官譚延“春風得意馬蹄疾”了。 都督大人審覽了呈文,一睃參謀,冷冷道:“楊德鄰是我的臂膀,失臂之痛,今猶在心。這六個人……你定奪就是。”點到即止。 “是!”參謀會意,接過呈文。 “倘有風吹草動,我可拿你是問。” “明白。” 參謀剛轉過身,秘書又來催請:“都督,各界歡迎會還等著。” “噢,就去。”譚延雍容地欠起身子。船山學社講演場裡,依舊是紛爭迭起,莫衷一是。 毛澤東無意滯留,催促道:“走,走。” 出了大門,毛澤東仍餘氣未消:“今天是最糟糕的一次講演,那還用爭?” “完全是形式主義。”蔡和森贊同著。 “毛先生對時局怎麼看?”鄧中夏繼續著剛才在學社裡的商討。 “暫時的和平。”毛澤東立時便進入心底憂切的王國,“中國的軍閥割據,歷時已久,南北不和;單就北方來說,像曹錕、張作霖,都各有地盤,不會同心在民國的一統中……”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六章:民選“總統”(7)
鄧中夏默默忖度著:“嗯。一旦有變,黎元洪的根基,不足以駕馭這些實力派軍閥……我的選擇,對了。” “嗯?”毛澤東不知所指。 “明年畢業,他想投考北京大學。”蔡和森解釋著。 “我想到這顆動盪的中國心臟去……” 毛澤東抓住新友的臂膀,使勁地一握道:“好!我們不能就侷限在湖南,應該像種子一樣撒播開去才是,那才會有視野、有希望。”第一師範特地選了個“良辰佳日”,恢復被動盪形勢所迫而中斷了的“人物互選”活動。 這是1917年6月6日。 學監方維夏在禮堂講臺上作出宣佈,還特地強調:“請記住,去年的今天,短命的皇帝袁世凱去見了上帝。” 臺下泛起一片訕笑。 “袁大總統見鬼去了,我們的‘大總統’應該問世了!” “對對,我們自己的‘大總統’!” 贏得一片喝彩。 臺上的先生們也忍俊不禁了。 “好,就選出你們自己的‘大總統’。”方維夏亦回以幽默。少頃,又肅然關照同學們:“不要忘了我們一師的傳統,德、智、體三大類共十五項,務必事出有據,寧缺勿濫。” 禮堂外專門豎起的一道木壁上,便是選“大總統”的三類十五項基本原則—— 德育:敦品(敦廉恥、尚氣節、慎交遊、屏外誘三類);自治(守秩序、重禮節、慎言笑之類);好學(不缺課、勤溫習、好參考之類);克己(絕嗜慾、耐勞苦之類);儉樸(菲衣食、尚儉約之類);服務(重公益、勤服務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