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痛苦,我說這就是初戀的痛苦,惟一的區別是他的初戀物件是個女土匪,而我的則是個大女人。我說總得為她們做點什麼,否則遺憾一輩子。特別想為愛犧牲點什麼——操,槍口不是冒煙,簡直是在噴火時,Jim這隻傻鳥就自動出頭了,沒道理不讓他深刻反省反省,我對著話筒結巴絮叨,滿臉惡毒。
羅亭最後一次送嵐的那個清晨下雨,雨下得很朦朧,帶一點青黛色的美。那天羅亭包裡放了匕首,他知道那天可能會發生些不祥的事。快到校門口時羅亭感到心裡很難受,可以用悲傷來形容,於是他問嵐:“如果今天我死了怎麼辦?”日記的最後幾頁,羅亭用了很多心理描述,解釋說他問這句話時,腦子裡總想到的是他可能會被張麻子一夥打死,命喪街頭——他問這句話時根本沒想到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
一無所知的嵐跳下車,拍拍裙子笑道:“那我陪你一起上天堂!”
羅亭聽到這句話時眼圈紅了,他懷著某種悲劇英雄的氣短情緒問:“真的?”
十六歲的嵐被這突如其來的鄭重打動了,她的眼圈也紅了,說:“真的。”
“一起死?”
“一起死!”
學校裡的早課鈴叮呤呤響起,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羅亭眼角的一塊烏青說:“我要遲到了。”
羅亭就傻傻地問:“今晚我在老地方等你,我帶你去天堂!”
羅亭在日記的最後一頁解釋說他最後和嵐所說的“天堂”是另外一層意思,他其實是想在那晚,在那個地方佔有她,想透過在他眼裡如天堂般美好的“第一次”去證明那種他不曾體會過的天堂般的感覺。
可嵐會錯意了,她擔心地看著羅亭問:“今天你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總說起死?”
羅亭卻沒有解釋,他忽然起了惡作劇般的童心,他想試試會錯意的嵐會不會真的陪他去死——慷而慨的,毫無畏懼的,決不猶豫的!
於是他點點頭說:“別以為我是開玩笑,我今晚就準備去天堂!你敢陪我一起去嗎?”
“為什麼?”嵐笑了笑,想沖淡這股撲面而來的濃烈的莫名其妙的悲劇氣氛。
“不為什麼……我愛你。”羅亭低著頭,看著自己雪白的回力球鞋說。
那是羅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那三個字。
嵐的眼淚流下來了,她點點頭說:“今晚我過來,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會想去天堂了。”
羅亭看著嵐笑了。
嵐回頭跑開,十六歲的她忽然站定在校門口,轉身歡笑著對羅亭說:“如果今晚你真的一定要去天堂,我陪你!”
羅亭低著頭,嵐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切,都像黑白電影中的海誓山盟那般美好。
打完電話後我又去小城西南面的商業區逛了一會兒,在商業區中心,一架吊車正把一個巨大的時裝廣告牌緩緩吊起,廣告牌上的廣告女郎露出了一個堪稱經典的微笑,她睜大眼睛凝視前方,鮮紅色的指甲咬在鮮紅色的唇邊,她左邊的肩膀裸露著,頭髮則滴著水珠一律梳向腦後,露出那飽滿光潔的額頭。有風襲過,廣告牌便在風中輕輕搖擺起來,光線折射的那一刻正逢垂頭喪氣的我無意間回頭一瞥。
全世界只有我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眼神轉瞬即逝在畫中人眸子的反光裡——那是嵐才有的眼神,那是每次她離開羅亭城堡時出門前回望我的眼神,猶如她的指紋那般獨一無二。那一刻我堅信是她在遙遠之處想我了,而思念化作了一股風,飛過千山萬水,來到此情此景此時此地,吹動了眼前的廣告牌,讓我看到那一抹傳遞相思的資訊。
我的腳步戛然而止,張大嘴站在摩肩接踵的商業街上,宛如奔騰溪流中一顆停留不前的頑石。我的頭髮亂得像個鳥窩,劇烈起伏的胸口正散發著長距離行走後的陣陣熱量。我大口喘氣,震驚地盯著那塊吊起在半空隨風輕擺的巨大的戶外廣告牌。我感到彷彿有一股野蠻而灼熱的躁動正沿著丹田一路上攻,烘烤著灼燒著折磨著我十七歲的心肝肺。
記憶中,十七歲的暑假就這麼火燒火燎地結束了。
那天羅亭和嵐告別後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剛才發生的一切又太美好,他恍惚地走著,並未發覺張麻子一路尾隨。等到他走上僻靜的十二號鐵路橋時,張麻子叫住了他。
張麻子嗖嗖揮動著手裡一把腳踏車鏈條鎖,臉色鐵青地向他走近。羅亭本能地後退一步,發現只有張麻子一人。
可能是平時打得太順手,那天張麻子誤認為自己一個人也能搞定羅亭,這讓他付出了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