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太保瑪麗婭推開試圖攔住她的服務員,拉起嚇傻的智障,迅速逃離了現場。啞巴卻無論如何不肯走,他冷靜地和我並肩作戰,在我失控的瘋狂怒吼中,在中年人覺得大事不妙開始滿場子逃命時,啞巴手持酒瓶,飛身越過一張張桌子,在四濺的菜湯中默默追殺。整個樓面瀰漫著一股辣椒味,所有眼前景象都帶著金星和殘影。我聽到樓梯上傳來警察雜亂的咚咚腳步聲,我甚至聽到了他們腰間手銬的金屬撞擊聲。我揀起那顆連著牙根被一齊打落的門牙,緊緊攥在手裡,走到那個剛試圖爬起來的中年人面前,對準他的下巴狠命一腳踢去。
在我和啞巴被銬上時,我還試圖一腳踹死那個滿嘴是血的中年人,可惜差了幾公分。
啞巴默默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兄弟間才有的微笑。一個警察一次次地猛扇他的後腦勺想讓他低頭,可啞巴和我都瘋了,他一邊被警察拖著走,一邊一次次地昂起那張帥氣的臉用比萬年冰更陰冷的目光盯著那兩個被帶進另外一輛車的中年人,直至我倆也被塞進警車。車上我吐出一口血,攤開掌心讓警察看手裡的門牙。那顆牙沒被攔腰打斷,而是連著根被打脫落了,感覺足足有兩三公分長。
派出所裡,錄口供時警察犯難了。他們發現一個是啞巴,一個是結巴。只剩下兩個中年人在那喋喋不休,他們情緒過分激動,以致和我倆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由此招致了警察的反感。我用舌尖慢慢舔著那顆剛剛被醫生清理過,塗上某種奇怪藥膏後塞入原位的牙,心想:“得抓緊點,明天走的行李還沒收拾好呢。”
當晚太保瑪麗婭打聽了我們所在的派出所,隨即作了一個決定,她跑去叫來了嵐。那是嵐第一次和太保瑪麗婭見面,當太保瑪麗婭按照我所說過的小區地址一家家地敲門,直至敲開了嵐的家門時,嵐正在家裡試穿那套雪藍色的連衣裙。她愣愣地看著太保瑪麗婭半天,才明白我出事了。然後她拉起太保瑪麗婭的手急忙往外走,邊走邊問太保瑪麗婭:“他前些天告訴我說他失戀時我就知道他會出事,他到底幹了些什麼?”
於是太保瑪麗婭言簡意賅地把我和啞巴打架的事情說了一邊,嵐邊攔下一輛計程車邊打量著太保瑪麗婭說:“難怪他這麼愛你,你真的就像他說的那麼美。”
“啊?!”太保瑪麗婭完全摸不著頭腦地問,“什麼?”
車窗外一個個的蒼白路燈飛馳退後,嵐低下頭,疲倦地嘆了口氣問:“他談起過你,瑪麗婭,你真的不知道他有多愛你嗎?”
太保瑪麗婭相當震驚地搖搖頭。
於是嵐把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迷茫,那些心碎,那些找不著北,那些美好和那些幸福憧憬告訴了太保瑪麗婭。冰雪聰明的太保瑪麗婭聽到一半時就明白我的真實意圖了,她看著嵐說:“他還小,很多話只是說說的,不必當真。”
嵐搖搖頭,“我相信他的話,每一句話我都當真。雖然他只有十六歲,可我相信十六歲時的愛情。”
太保瑪麗婭被嵐的這句話鎮住了,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方便和你一起去派出所,我犯過事。”
嵐驚訝地看著太保瑪麗婭問:“你才多大就說這種話?”
太保瑪麗婭說:“我多大那可是個秘密,小結巴這次就拜託你了。”
嵐低下頭說:“這種時候其實他只需要你,他是那麼愛你……”
聽到嵐的這句話,太保瑪麗婭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明媚很溫柔。在她看慣了爾虞我詐看多了良莠不齊的男人看盡了禽獸們的懦弱嘴臉後,在她習慣了睜開眼就想著錢閉上眼就想著假酒眯起眼就想著揮霍後,她的灰色目光再一次閃爍出明媚透澈的柔光,在午夜。
後來我很多次問起太保瑪麗婭關於當時的情況,太保瑪麗婭告訴我她當時猶豫了很久,快到派出所時才擅作主張地把真相告訴了嵐。“當時的確是被嵐的那句傻話和你胡編亂造的那些鬼話給感動了,又想起你第二天就要出走,才忍不住說的……”太保瑪麗婭惴惴不安地向我解釋——那晚太保瑪麗婭看著懵懵無知的嵐,猶豫著說出了真相。太保瑪麗婭說聽到我把嵐說成是她,只是為了能當著嵐的面一訴衷腸時,嵐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驚訝。
“她就是這麼低著頭,一直低著頭聽。”太保瑪麗婭說。
“就這麼著,一句話也沒說過。”她看著我陰晴不定的臉色,補充。
嵐為我們付了川菜館的損失費用,共計一千五百元。啞巴因為情節比較惡劣,再說打壞了人家的鼻樑骨,雖說和我一樣未滿十八歲,但可能要在裡面待上一天才能出來,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