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愛比死更冷 作者:男孩不逛街

嘩嘩……嘩嘩譁……嘩嘩譁……纏綿的節奏透過幾十年的老地板,明清小說般在我耳畔絮絮叨叨,我無奈地擦去嘴角的口水,閉上眼睛在夢中的世界裡繼續到處找廁所。

天知道那時我為何如此憤懣和委屈,我經常對沒錢給我花的爺爺惡聲惡氣,對長篇大論教育人生的父母來信則隨手撕毀。我在黃|色軍用書包的帶子上,用鋼筆寫下粗體的“笑傲江湖”。穿米黃|色大檔太子褲,回力白板鞋,每天苦練李小龍的格鬥技術或者乾脆整天躺在小床上叼著煙凝視著斑駁不堪的天花板,心中則熱血奔流任憑揮霍不盡的精力燒遍全身——菸灰落下時卻忽而滿心空蕩起來。總之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稍有不滿便目露兇光。

某天我忽然發育,在短短半年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躥了十公分。暑假臨近時,我已然長成了身材勻稱的小夥子。我苦練出來的肱二頭肌硬如石頭,那時啞巴和智障是我最好的,也是僅有的朋友。如果誰敢欺負他們,不管他是野貓幫的還是金魚幫的,我都能讓他滿地找牙。因為嚴重口吃的緣故,我從來沒有打架前的談判或嘴仗,直接動手罷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兇狠。那時我的成績已經差到連技校都考不上的地步,剩下的慾望只有兩種:食慾和伴隨著夢遺而來的強烈性慾,每天除了不知疲倦地畫畫和各種匪夷所思的性幻想之外,生活沒有其他目標,委實簡單快樂。中考前我獨來獨往,簡簡單單,每天臉上又添新傷的我豎起牛仔衣的硬領子,耳朵裡塞著耳機,坐在學校門前的馬路欄杆上消磨時光。我的腦子裡迴盪著電影《英雄本色》裡充滿悲傷和義氣的槍聲,如小馬哥般叼著一根火柴棒,乜視著莘莘學子們戰戰兢兢地從我面前走過,間或招招手讓其中某個過來,“把錢交交……交出來。”我面無表情地命令。偶爾遇到不識相的傢伙,我會擺明我的原則:搜出來一分錢就請他吃一個耳光——然後我拿著錢去國際電影院大廳裡的遊戲房打遊戲機。光怪陸離的畫面中,我操縱著雷電戰機,獨戰天下,痛快殺戮。爆炸和慘叫聲中,我面露微笑氣定神閒,在旁觀者的驚歎聲中巧妙避開密集鐳射束,並扔下無數個原子彈。

九二年夏天,十六歲的我對讀書徹底喪失興趣,並把曾經恨之入骨的數學課本一頁頁撕下折成紙飛機飛出視窗。我父母聽聞我連個像樣的中專都沒考上的噩耗,立刻趕回上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我復讀一年。我當時的想法簡單到匪夷所思之程度,我想索性爽快答應的話就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再玩上一年,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於是裝出痛心疾首的懺悔狀,裝模作樣地拿起課本複習起來。兩天後父母一走,我立刻就恢復了常態。我爺爺對此不置可否,我甚至快記不清我有多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了。十六歲的我躺在悶熱而昏暗的亭子間裡一遍遍看著電影《英雄本色》的錄影帶,大汗淋漓地一根根地抽著金猴牌香菸,並認定了自己就是小馬哥那般義氣豪情的傢伙而再也無法接受毫無起色的窩囊生活。暑假剛開始的某天,爺爺來到我床邊,坐在我的床沿上。屋裡煙霧瀰漫,剛遛完鳥回來的爺爺被嗆得咳嗽了一聲。他眯起眼看著我,從不抽菸的他從桌上拿起我的金猴煙點了一支。那一刻意氣風發的小馬哥正在螢幕中拿起一張燃燒著的百元美鈔點燃煙。

“混蛋有兩種,一種是自己養活自己的混蛋,一種是靠別人養活的混蛋。你天生是個混蛋這是鐵的事實,所以我倒是希望你快點扔掉那些破書,想辦法去做個自己養活自己的混蛋。”爺爺平靜地說,就像是平日和樓下的老太太麻將小分隊聊家常那般。然後他從身後拿出一個油漆都快掉光的老舊軍用水壺遞給我,“這個……拿去。”

那天他為什麼會送我一箇舊軍用水壺我至今不得其解,只是覺得頗不可思議。

那年暑假趙大餅考進了一所垃圾中專,李金魚則順利考取了市重點高中,意氣風發的李金魚宣佈要舉行金盆洗手的儀式,還特意讓王大頭通知了我們三個。

那天晚上的聚會使得多倫路上一干七七年生的少年忽然間都變成了大人,幫派隔閡瞬間垮塌。李金魚和趙大餅坐在鬼樓對面的那個水泥臺子上背靠著背抽著煙,王大頭則拍著我的肩遞來一瓶正廣和牌汽水。就連啞巴和智障也毫髮無傷地和這群十五六歲的狼崽子們混在一塊。啞巴抽菸時嗆了一口,智障就呵呵傻笑起來。

“以前太有意思了。”李金魚唏噓感慨道,好像上個月他為輸了元始天尊的香菸牌子而痛打王大頭意圖賴賬的事已經過去了一百年那樣。

“就是,以前都是瞎玩,真幼稚!”趙大餅不甘示弱地冷笑一聲,表明了他也已經長大,不想再瞎玩幫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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