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3 / 4)

小說:我的1968 作者:淋雨

來,人看上去輕盈得像影子。要是下鄉的話,舞臺兩邊木杆上吊著的電燈或馬燈周圍,嗡嗡飛著成群的蟲子,蛾子有時就如同一件舞動的衫衣,那麼一片透著白的黑。

可惜啊,再也不會有那樣鑼鼓喧天的日子了。

穿過廳堂時,我小小的腦袋裡生出份莫名的悲傷來,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喜樂響,那淡淡的傷感即刻化作了興奮,我鳥似的飛到院坪上,玫紅色的暮靄中,迎親的隊伍從那破敗卻仍舊頑強地透露著當年繁華的門樓中走進,雖然只有十幾個人,可因為每個人都擔著籮,籮裡有的是半扇豬,有的是活雞、活鴨、菜油、布料什麼的,顯得格外龐大。隊伍到了花鼻公門口卻被麻子果等一幫叔婆嬸婆攔住了,她們七嘴八舌地為難著領隊。領隊的是個中年漢子,他不急不躁,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可怎麼勸也不湊效,更奇的是媽媽、梅姨、銀娥嬸嬸也幫腔斥罵他們,我真怕那些接親的人會生氣把東西撂下就走。還好他們仍舊笑眯眯的,和一大幫婦娘人對峙著,這樣折騰了半個多鐘頭,領隊的漢子沒奈何,只好掏出紅包塞給麻子果,麻子果哼了一聲才放他們進院坪。

“阿林,為什麼大家都罵他們啊?麻子果不吃願意把表姑嫁給他麼?

我不解地向阿林打聽,阿林朝我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小聲道:

“這裡的人嫁女都是這樣的,到時客女還要哭。你大了出嫁也要哭,這叫哭嫁。“

“呸,我才不嫁呢!“

我害臊地跑開了,轉而去找媽媽。媽媽在表姑的房間裡,正在用棉線給她開臉、鉗眉毛,梅姨在幫表姑梳頭。表姑穿著水紅色花的確良上衣,一條嶄新的黑褲子,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但她的眼睛卻呆滯的,表情也很麻木。她肯定還惦著福祥,要不怎麼會像木呆呆的人公仔?

“……這發親按規矩本來都在半夜,廣林硬是特別,一定要現在發,這不是刁難人嗎?哪來得及嗎,雪姬嫂,小梅,你們不用給她弄了,人生成鐵打就,玉嬌,你該出門了!“

我還沒來得及和媽媽她們說話,麻子果忽然罵罵咧咧地闖進來,黎黑的臉上漾著幾絲怒容,表姑不動,麻子果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就走,表姑身子一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玉嬌,該走了,莫哭莫哭!”

媽和梅姨小聲地勸著表姑,表姑卻只是搖頭,仍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著哭著還蹲在了地上,她那件上衣似乎有些短,露出了白白的一截腰,用線開過的臉和脖子光光的,就像拔光了草的地面。

麻子果急了,讓媽和梅姨幫著她往外拉表姑,表姑的哭聲越來越大,出門時她忽然大喊一聲:

“啊……娘哎……”

表姑肯定想起了她的親孃,哭聲撕心裂肺,她這一聲喊,惹得眾多的婦娘人抹起了眼淚,可也讓不少人發急。

“妹啊,莫哭了。老鷹葉骨硬了都要飛,客女大了就要嫁,你是有福氣,從糠籮裡嫁到了米籮裡,到了那兒,早生貴子,夫妻和美啊……”

阿林的奶奶是全村年紀最大的“全福”之人,所以作了喜娘。她穿戴一新,白髮梳得整整齊齊,髻上紮了一大段紅頭繩,看上去像一朵石蒜花,她枯瘦的手時不時從邊上金嬌端著的紅漆托盤裡抓起混雜著棗子、豆子、花生的白米,朝表姑即將前行的路上撒去,一邊撒,一邊贊,讓人聽了心和她的聲音一起顫動。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我的1968》 第四部分(2)

“啊……哈…哈…娘哎……”

表姑越走越遠,哭聲到後來像唱歌,一閃一閃地在雲裡飄……

由於媽媽、奶奶、梅姨她們送親去了,我和弟弟忽然間自由得就像兩匹脫韁的野馬。其他的孩子也和我們一樣,沾了表姑出嫁的光,工夫不用做了,大家成群結夥地串門。妹仔人坐在樹蔭下繡花荷包和鞋墊,或是跌五指打沉沉,玩得文文靜靜的,一點也沒了往日的野氣。而卵鬼仔則像歸山之猴,上樹爬牆,挖泥鰍掏鳥窩,鬧得不亦樂乎。我先是和喜秀她們打了會子沉沉,可惜那條麻繩沾了水,不一會兒磨爛了,把金嬌摔了個狗啃泥。沒了繩子改玩跳海,這是我的拿手好戲,總是我贏,最後氣得喜秀要和我比賽繡荷包。我繡了兩針,圍觀的妹仔人全部拍著手笑,笑我繡的針腳像老蟹爬沙留下的腳跡,我自己也覺得那兩針湊起來有一根手指那麼長,怎麼看都不順眼,所以也不太好意思。正巧這時阿林他們玩抓壞蛋的遊戲從我們坪上過,小文被他們當做壞蛋用毛藤捆住手,正撅著屁股垂頭喪氣地走在以阿林為首的“解放軍”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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