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屋。這幾天我和金嬌在嘔氣。前些日子割禾,我倆同時看中了別人抱剩的一綹穀子,明明我先過去的,她倒好,一把將我推倒,弄得我滿身泥水。那天正巧媽到墟上開會了,不在村裡,我哭著向奶奶告狀,奶奶去向麻子果,反被麻子果狠罵了一通。我氣不過,跟金嬌打了一架,二人不說話了,所以金嬌不讓金龍和我搭腔。這會兒如果不是為了看錶姑,我才不願踏進她家的門坎呢!雙搶這段時間大家對麻子果的意見挺大,她割禾時經常故意這裡留幾蔸,那裡放一把穀子給金嬌撿。聽阿林講那天上午金嬌就捋了滿滿二簍穀子,而我們只撿到半簍!大家都有點討厭金嬌。可討厭又怎麼樣?我現在還不是候在她家門口,看她當我面“ 平”的一聲把門關死?她家門厚,門聲也特別沉,我像是吃了一記耳光似的悶悶不樂。我拉著小文往回走,一路臭罵他,罵得小文莫名其妙,一進門就向奶奶告狀。家中的飯這時已經做好,雖然沒有肉,可香噴噴的擺在桌上挺誘人。小文撲過去,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一旁的梅姨和莫叔叔看著他好玩,不由捏了幾把他那肥嘟嘟的屁股,捏得小文大叫了幾聲。不一會兒,媽淋菜回來,幾個大人邊吃邊嘆。他們都不相信福祥會打搶。莫叔叔認為這是廣林設的圈套,媽也這樣看。梅姨卻說福祥有點兒陰,也許會做這種事。奶奶不發表意見,這幾日她和媽也在鬧彆扭。起因是那天奶奶和麻子果的吵架。媽媽一直讓奶奶夾著尾巴做人,能忍則忍,奶奶卻說她寧肯不做人也不能讓麻子果騎在她身上拉屎。兩人一來二去的就這樣吵了起來,奶奶說不過媽媽,便一個勁地打自己嘴巴,罵自己多管閒事,好心不得好報。第二日,奶奶開始和我們分灶食飯,她用小爐子、小鐵鍋做她自己的飯菜,也不管我們,把小文氣得嗷嗷叫。媽媽中午做飯時也不下奶奶的米,奶奶只好煮粉皮絲吃,不料勾動我和小文的饞蟲,兩人衝過去,一人一碗地搶食掉了,弄得奶奶好氣又好笑。媽和奶奶兩人較了好幾日的勁,不過在梅姨、莫叔叔的勸解下,她倆現在已經不分灶做飯了,但還是不講話,非講不可了也互不打招呼,彼此對著壁講,那情形當真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有一次媽拿了一缸紅棗一缸白糖讓我送到奶奶房間。
“奶奶問你,就說你偷偷拿的。”
媽媽這樣吩咐我,你說怪不怪?奶奶有回給媽弄了幾把草藥也這樣叮囑我,好象我真是一個賊佬似的。大人的事有時就這麼古怪,他們的言談舉止都不是我們細鬼可以理解的。就拿梅姨和莫叔叔來說吧,沒有人時他們抱在一起又咬又打的,可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就不這樣呢?瞧,眼下莫叔叔悄悄握了下梅姨的手,梅姨不但把手抽出來,還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莫叔叔傻傻地笑著,眼睛在鏡片後面閃著光。梅姨臉紅了,趕快起身幫著媽洗碗,不多會兒,媽喂好了豬、雞,奶奶替我和小文洗好了臉腳,梅姨到莫叔叔房間去聽收音機,我們家的房子頓時安靜而又空曠起來。這時夜色如同陰險的壞蛋,已悄悄潛了進來,把白天那麼明晰的一切染成了深黑色。門窗雖然關著,屋裡卻總有風,風把油燈吹得左搖右晃,我們的影子在牆上擺動、舞蹈,彷彿一個個調皮的怪物。這時小文會對著牆用手著各種手勢,看上去像馬又像牛,而我一般會豎起耳朵聽窗外傳來的約隱約現的歌聲、話語聲,並想像著梅姨和莫叔叔在樓上的情形。我想梅姨一定依偎著莫叔叔,好看但略顯粗糙的手中拿著那隻半導體收音機。莫叔叔的收音機在龍女村可是件著名物品,每個人都以摸過它為榮。全村的細鬼中,我不但經常摸它還經常聽它,有一回我還把收音機放在枕邊睡過覺呢!所以許多細鬼都羨慕我,他們巴不得莫叔叔能住到他們家去。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我的1968》 第二部分(10)
莫叔叔的收音機不大,鐵灰的顏色,有根白天線,一開按鈕就可以聽到有人說話有人唱歌,還有胡琴聲、笛子聲,奇妙極了。不知為什麼,花鼻公對莫叔叔聽廣播不太高興,他好幾次到莫叔叔這兒來,讓他別聽“敵臺”。我問媽媽敵臺是什麼,媽說那是臺灣國民黨辦的廣播,講的東西有毒,所以莫叔叔的收音機在我們細鬼心中神奇之極。我們通常不聽村裡的有線喇叭,因為那太容易了,到點一拉開關就能聽到新聞。這些新聞有時過半年一年的我們可以從電影隊放映的新聞簡報裡頭看見,不過大部分人都早已把內容忘了,再看電影時仍很新鮮。梅姨會唱的好多歌子都是從這臺收音機裡學來的。由於梅姨愛聽歌,夜晚歇眼前,我們家樓上時常飄出優美的歌聲,一會兒是“臺灣同胞,我的骨肉兄弟”,一會兒又變成了“毛主席你是燦爛的太陽我們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