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壓不住的,卻是那份對燦爛金黃的渴望,這天晚上她躺在房間裡終於想通了。
她為何要跟一包金針花種子嘔氣?
無關乎悲喜,她就是想再見到那鋪滿後山的金黃花朵,她的曉貞舅媽也想,不是嗎?
幾個星期的抑鬱心情,至此終於豁然開朗。
人生真是奇妙,心情的好壞竟然全繫於一念之間。
懷著醞釀了一夜的激昂心情,第二天一早待所有人全到果園去了之後,雪薔立即換上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荷了把鋤頭,帶著徐曉貞到後山坡去了。
“媽,我今天要開始種金針花,你坐在這曬曬太陽,我去除草鬆土喔。”雪薔柔聲囑咐完之後,隨即自空地一角開始動工。
雪薔做得很專心,早晨的陽光以及費力的工作一下子就讓她汗流浹背,一道道鹹鹹的汗水沿著她的髮際,滑向她的臉龐。
過了好一會兒,雪薔停下動作,直起身擦去臉上的汗水,才一抬起頭,她就見到不遠處,一個同樣手持鋤頭的身影。
“媽!你這是在做什麼?這是哪來的鋤頭?”雪薔大驚失色的連忙上前搶下她的鋤頭。
“我到倉庫拿的,媽也要幫如萍的忙。”徐曉貞忙要拿回她手中的鋤頭。
“媽,不行!你不能做這種粗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雪薔萬分擔心的望著她連站立都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的瘦弱身體。
“可是媽媽看如萍流汗了,好捨不得。”徐曉貞心疼的伸手抹去她頰邊的汗水。
“媽,不會的!”雪薔搖搖頭,感動的將頰邊那雙冷涼的手緊握進手中。“如萍不累,我要種好多漂亮的金針花給媽看。”這句話像是一種堅定的承諾。
“媽知道你乖,可是媽媽看你這麼辛苦好心疼,讓媽一起做,喔!”徐曉貞哄著。
“媽,要不這樣好了,如萍鬆土,你就幫如萍撿雜草好不好?”眼見說服不了徐曉貞,她索性找了項較輕鬆的工作哄她。
“好,媽幫如萍撿雜草。”徐曉貞欣喜的忙點頭,隨即開始蹲下身認真的撿起草來。
看著徐曉貞專注的模樣,雪薔忍不住笑了,有了她的參與,她做得更加起勁。
短短一個早上下來,一塊三十坪大小的山坡地,也整理好了大半,要不是礙於還有午餐必須準備,雪薔還真不想休息。
她多希望今天撒下的種子,明天就能開出燦爛的花。
放下鋤頭,雪薔帶著徐曉貞回到宅子,她一頭鑽進廚房忙碌起來,不多時一頓豐富的中餐已經上桌,當所有人吃飽了又回到果園,徐曉貞也午睡了之後,她再度拿起鋤頭到後山坡繼續未完的工作。
日落時,雪薔已經整理到庭院旁的一小方地了,火紅的落日照在一大片已翻鬆、整理得煥然一新的土地上,反射出一種奇異的顏色。
雪薔看著自己滿布著水泡的手掌竟笑了,一直以為自己的手只是雙會寫護理紀錄、拿針筒的手,沒想到除了下廚做飯、她還能墾荒犁田!
連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雪薔不經意的抬頭望向山邊的落日,然而一個修長的熟悉身影卻隨著絢爛的夕陽落入眼中。
那記憶中總是陰鷙、狂霸的程牧磊,正以一種小心翼翼的腳步,走向大院外的池塘,那樣虔敬的謹慎彷彿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雪薔下意識的將目光收回,低頭繼續手中的工作。
她不想也不該去關心任何有關他的一切,對她來說,他們唯一維繫的就只有“表兄妹”這個有名無實的關係罷了。
然而,不由自主的,她還是停下了動作,抬頭望向那個襯在火紅落日中的身影。
程牧磊的腳步在池塘邊停了下來,背對著她的身影讓人看不清表情,卻流露出無比的蕭瑟與孤寂,她對他縱使有怨有不諒解,卻無法不同情他。
程牧磊凝望著池水彷彿有一世紀之久,那動也不動的身影連她站在這麼遙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悲傷。
他在哀誰?悲誰?
是哀恨自己乖戾、不平的身世與命運?還是悲憐那個曾經三年形影相隨,卻命薄早夭的小女孩?
她可以確定在他滔天的遺恨裡,絕對沒有她黎雪薔的存在。
如果可以,她多想看穿他隱埋的心事,她想知道在那張冷傲得激不起一絲情感的臉孔下,隱藏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心事。
但是隔著遙遠的距離,她知道兩人之間橫亙著的是一道誰也跨不過的鴻溝。
她甚至懷疑,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