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該狂喜。畢竟,從她十歲醒來時的那個夏日午後起,她日夜唯一心心念唸的,就是榮蔭堂的命運。現在忽然間塵埃落定,她卻又生出了一種虛幻之感。一切來得太快,快得她不敢相信。
“真的……?”
她有些遲疑,再次向他求證。
謝醉橋一笑,低聲道:“真的。三皇子被奪去了皇子身份,幽禁於皇覺寺。嚴家謀逆罪名已定,再難翻身,皇上回京,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肅清嚴黨的餘勢。阿瑜,今日起,你再不用擔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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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醫姓李,是安在山的舊識。聽到將軍府少夫人暈倒,匆匆趕到,在一屋子關切的目光注視下,問了幾句飲食起居,又細細診了明瑜的脈,便笑道:“少夫人無礙,乃是有喜了。”
明瑜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她年歲不算大,且成婚也才數月而已,不止是她自己,便是謝醉橋也從未在她面前提過想要孩子的話。上月月事雖遲遲沒來,只前段時間她一直記掛著謝醉橋,根本就沒往這上頭去想。沒想到竟是有孩子了。
想到自己腹中已經孕育了他的骨肉,一絲略帶了羞澀的欣喜之情便油然而生,微微低下了頭,更不敢去看謝醉橋的眼神。
李太醫又開了副安神補身的方,起身告辭。謝醉橋親自去送。快到門口,終於忍不住扯住他衣袖,遲疑道:“內子年歲還小了些,身子也嬌弱,我沒想到她這麼快便會有孕……於她身體可有礙?”
李太醫見他面上似有緊張,便笑著安撫道:“方才我仔細診過脈。少夫人脈象穩妥,極是康健。只要調理得當,於她身體絕無不妥。”
謝醉橋這才鬆了口氣,朝他道謝。
屋子裡,下人們紛紛朝明瑜道賀,笑語一片。安媽媽面上亦難掩喜色。謝家人丁不旺,就只謝醉橋一個獨子。如今成婚不過數月,這少夫人便被診出了喜脈,實在是天大的好事。想起這少夫人平日的處事為人,本就叫人說不出半點不好。此時再看她,覺著從頭到腳,沒一處不是順眼的了,忍不住湊近了道:“少夫人愛吃什麼,我親自下廚房做。”
周媽媽也正歡喜著,忽然見安媽媽這般殷勤,忍不住擠兌她道:“我家姑娘是我看大的,愛吃什麼我自然曉得。且我們江州的銀魚羹、嫩菱片,你會做嗎?還是我去做的好。”
安媽媽被嗆得面紅耳赤,不甘示弱:“魚羹菱片留給你做,我不跟你爭。只我最會做粥。一月三十天,我保管少夫人每日大早都吃到不同花色的粥!”
她兩個人平日就不大對頭,邊上的丫頭們見此刻又爭頂了起來,無不捂嘴偷笑,正熱鬧著,見謝醉橋回房了,曉得他夫妻兩個必定有話要說,忙紛紛退了下去。兩個媽媽各自盯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哼了一聲,這才扭頭出了房。
明瑜見他回來了,下榻去迎他,謝醉橋已經大步趕了過來將她扶住,一臉的緊張。
明瑜壓住心中的甜蜜,道:“我都說了我沒事。”
“還是仔細些好。”
謝醉橋扶她又躺了回去,俯身親了下她臉頰,這才道:“阿瑜,我曉得女子懷胎辛苦。本想再過個一兩年,等你身子長結實了些再給我生孩兒的,卻沒想到這麼早就有了……”
明瑜低聲嗔道:“你從前要是少點那個廝纏勁,我不定就會晚些才有。”自己說著,臉已經緋紅一片。
“都怪我,往後再不敢了,我要是再動你,你就踢我下榻去……”
謝醉橋握住了她手,笑道。被明瑜輕呸一口道:“你還想動我,不用我踢你,咱們的孩兒先就不答應。”
謝醉橋低聲呵呵笑了起來,乾脆除去了外衣,躺到了她外側,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她還平坦的小腹,嘆道:“阿瑜,我一想到咱們的孩兒現在就你肚裡長著,就覺著不可思議的奇妙。”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油嘴滑舌……”
“你剛曉得?怕晚了呢……”
內室裡,兩人並頭躺在榻上,喁喁細語,輕笑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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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離那一場京中變亂已過去半個月了。
不過半個月而已,很多人的命運卻都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或許是子嗣不旺的緣故,正德對自己的三子,不過奪去皇子爵銜,禁於寺院,但對旁人,卻絲毫不加手軟。
嚴家和往常依附於嚴家一同出頭的死黨,殺頭的殺頭,下獄的下獄。十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