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已經到了十月金秋,松山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少了許多,一日一日冷清下去。地塊拍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遷墳的事一點訊息都沒有,連個通告都沒貼出來。有人去民政局問過,那邊照例打幾句官腔,請了飯以後,才隱隱約約透露了一點風聲:松山是附近買了地的很多家公司聯合競標買下來的,松山太大,足足有一萬多畝,要是開發出來,房子就太多了,供過於求賣不上價錢。人家買這塊地,壓根沒想著開發,就是要保持這座山的原貌,保證其他地塊的利潤。
雖然這個藉口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多數人也就信了。再到了黃金週,人家出去旅遊的出去旅遊,大吃大喝的大吃大喝,繼續待在墳山上守墳,實在是太傻了,上山守墳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很快又恢復成了以前冷冷清清的模樣。過完黃金週以後有個小反彈,但接著還是沒訊息來,勉強聚集起來的人也散去了,只剩下寥寥幾個上了當花了大錢整修墳墓的還不肯放棄,但心裡也沒抱多大希望了。
霍展鵬就是其中一個還堅守在松山上的倒黴鬼,之所以說他倒黴,是因為霍展鵬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個什麼遷墳費,可是父母就像是鬼迷了心竅一樣,非要上山搶墳,還花了上千塊把差不多消失不見的墳墓用水泥重新修了起來,還日夜看守,發誓不拿到錢決不下山,愣是在山上捱了一個多月,不知道被蚊子叮了多少大包。
現在一看發財是沒什麼指望了,就灰心喪氣下了山,又不捨得已經投入的成本,就逼著霍展鵬上來守著,藉口很現成,霍展鵬現在沒工作,生活習慣又不健康,晚睡晚起整天上網,正好上山鍛鍊身體。所以霍展鵬就只能非常苦逼的上山守著。
住著帳篷,喝著涼水,吃著饅頭,這也就算了,反正霍展鵬家裡窮,上大學的時候也沒少過這種日子。更痛苦的是有蚊子,十月金秋,天氣轉涼,蚊子卻還沒死光,時不時就一群一群飛過來,嗡嗡嗡的吵死人。早上一起床,總能看到不少飽得飛不動的肥蚊子,一巴掌下去滿手都是血。
這都沒什麼,可沒電腦沒寬頻,什麼網都沒得上,這可真是生不如死無法忍受。白天還可以看看書,太陽一下山,自帶的電筒亮度不夠,連書都不能看。幸好山腳下面翡翠之城已經有移動的發射塔,可以用手機聊qq看新聞,不至於和文明社會脫離接觸。要是以前,山上根本沒手機訊號,至多幾天都變成野人了。
如果真是祖墳,那這番辛苦還有些價值,可這墳是霍展鵬大伯爺的,也就是霍展鵬爺爺的大哥的墳墓,並不是霍展鵬的直系祖先,這麼守著算什麼意思啊!霍展鵬大伯爺沒成年就得病死了,沒娶老婆自然也沒後代。霍展鵬的父親理論上來說是過繼給了這個大伯爺,所以要去掃墓,可現在都新華夏了,這大伯爺又早死了,誰還管這一套。這點事情霍展鵬以前都沒聽說過,還是要上山守墓他父母才說了出來。
太陽西斜,眼看又要天黑了,霍展鵬嘆了一口氣,放下書,拿起手機。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現在天氣不冷不熱還算可以,到冬天還不給凍死?熬過了冬天還有夏天,那也得熱死,總不能把大好的青春年華都消耗在墳堆上吧。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鈴鐺聲,一個穿著道袍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這人留著山羊鬍子,長髮披散,揹著一個印著玄奧花紋的黃色包袱,手裡拿著一個銅羅盤,不停地看著,皺著眉頭連連嘆氣,一直走到霍展鵬大伯爺的墳墓之前,大吃一驚,左右轉頭一看,發現了霍展鵬。
“小兄弟,這是你家先人的墳墓嗎?”那人問。
“是啊,怎麼了?”霍展鵬不明所以。
“你家先人這陰宅……”那人吞吞吐吐,“哎,算了還是不說了。”
要是平時,霍展鵬肯定想愛說說不說滾,我請你來的啊?想騙錢還用這麼低劣的招數,去找個傳銷點進修一下吧。不過他在山上呆了這麼十幾天,實在是無聊得要死,“到底怎麼了?你這人不要說話說一半啊!”
“小兄弟,我是研究風水的。”那人遞給霍展鵬一張燙金名片。
“香港正陽風水閣閣主嚴返?”霍展鵬嚇了一跳,還是個香港人呢,這普通話說得還真不錯,要說內地看風水的,那多半是騙錢,可是人家香港傳統文化一直沒斷絕,說不準真有本事呢,光看著名頭,閣主,就比什麼大師高多了。
“正是鄙人。”嚴返說,“小兄弟我冒昧問一句,這陰宅裡,葬的是您哪一位先人呢?”
“是……是我爺爺。”霍展鵬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