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沿著彎曲的土路朝農場疾馳著,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曠野,或種植著低矮的農作物,或乾脆種上花草。
李路說這裡有奧地利的感覺,原因就在於此——漫天遍野的有許多花草,漂亮得令人心醉。
只是車裡的楊柳和鄭凱韻都欣賞美景,越接近農場心跳就越快。這對此二位要害部門主管的人來說,是極其罕見的。已經多長時間沒有過這種惶恐的感覺了?
一路無言,偶爾幾次對視,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忐忑和不安。
車在農場入口處停了下來,說是入口,其實就是專用道的一個類似關卡的地方,因為農場沒有圍牆,徒步行走可以從任何方向進入範圍之內。
入口處的保安用對講機報了車牌對人員進行了登記,才放車進入。楊柳和鄭凱韻都是從軍多年的老兵,看得出那些保安身上隱含的殺氣,想必是特種部隊退役的特種兵,且都有一定的實戰經歷。
在距離農莊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黑色轎車被示意停下來,車輛和司機留下,客人乘坐電瓶車前往農莊。
看似簡單的安保措施卻是杜絕了假若汽車攜有爆炸物會對農莊產生危害的可能。
一路來到農莊前面,有工作人員引著楊柳和鄭凱韻走進去,在偏廳的位置等候。這個時候,裴小山才出現,什麼也沒有說,引著他們穿過中間的庭院,來到後面的獨立小樓。
來到書房前面,裴小山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楊柳和鄭凱韻對視一眼,老老實實地站在走廊地方等候著,心跳是越發的快了,紛紛暗暗地深深地呼吸了幾口。
“首長,人到了。”裴小山沉聲說。
李路點點頭,放下茶杯,“讓他們進來。”
“是。”
裴小山轉身出去,片刻便引著二人進來。
楊柳和鄭凱韻瞬間卻是生出了後悔的念頭,但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不直面當年的老首長、恩人了。
李路坐在居中的沙發上,牛二坐在邊上的單人沙發,翹著腿,目光有些冰冷無情地掃過來。
裴小山把門關上,走到一邊坐下。
楊柳和鄭凱韻看著李路,卻都是精神略微恍惚了一下。二十年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哪裡是什麼場景,楊柳已然記不清楚。但是鄭凱韻卻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二十年前李路正是在他的面前被餘明家一槍擊中,轟然倒地。那個瞬間鄭凱韻有一種看著前蘇聯垮臺的感覺。
如今,那個消失了整整二十年的巨人,活生生的,就在面前,除了歲月留下的痕跡,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副令人發自內心生不起反抗之心的神情,給人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
李路終究是人,他顯然做不到面對楊柳的時候心情平靜。他這輩子的機要秘書有三個人,蘇長城、楊柳、裴小山。作為第二代機要秘書,楊柳跟隨李路的時期正是李路生涯中最輝煌的時期,也是被認為最有前途的機要秘書。
命運卻是弄人,恰恰是這個人們以為最忠心的機要秘書,在李路的死訊傳出之後,果斷地脫離了陣營,改旗易幟了。
“老首長。”楊柳竭力控制著有些發軟欲下跪的雙腿,聲音有些顫抖。
鄭凱韻努力穩著氣息,低頭問好,“李部長。”
李路看著他們良久沒說話,目光更多的集中在楊柳的身上。正如鄭凱韻所說的那樣,他自己並不是李路系的人,而是對立陣營暗派打入軍刀團的人。各為其主,卻是算不得背叛。但是楊柳不同,他是李路身邊的紅人,他的反對是被視為最可恨的背叛。
從牛二冷冷盯著楊柳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李路系成員更恨的,是這個叛徒。
李路沒有說話,他不說話,牛二和裴小山更不會說什麼。李路拿起煙點了根抽著,抽菸的動作很慢,目光隔著煙霧打量著楊柳和鄭凱韻,依然是什麼都沒說。
書房裡的氣氛就這麼沉浸著,只有那煙霧慢慢繚繞。
楊柳和鄭凱韻紋絲不動地站著,保持著微微鞠躬的姿勢不敢動彈。
一支菸抽完,李路把菸頭摁在菸灰缸裡面,裴小山給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李路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這才慢慢吐出一句話:“都老了。”
是啊,都老了。
二十年前都是年輕的小夥子,二十年後都成了很多人眼中的老伯。如果說李路在外的這二十年感悟了什麼道理,那麼便是人們可以改變一切,唯獨左右不了歲月。
又是良久的沉默,氣氛越發的壓抑,楊柳和鄭凱韻的額頭處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