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墓地。
孤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墓地。
我,雙眸環顧了番處處皆精緻的陵墓,不由的想要搖頭感嘆,我的家人皆由妹夫賈赦所送終!這墓地風水所向,也是他……據說,他親手設計,期間參問了他中進士又出家為道的敬大哥意見。風水寶地,建的若莊園一般,優雅文靜,彰顯文人風骨。
其實,我挺羨慕他的。
活得真輕鬆。
人傻,傻人有傻福。
不像我……忙忙碌碌,碌碌無為,一輩子。
自以為聰慧,到頭來……
往事歷歷在目!
“……甘羅十二為相,我為什麼不能?!”
在聽到父親要我六年之後才准予參加春闈,我怒氣衝衝對著父親不甘質問之後,年僅十一的我抱著頭號會元的大紅賀貼,憤怒離家出走。
那時候,何其的年少氣盛,無憂無慮。
可才明雙絕的張家三公子一出府門,身無分文。忍痛捱餓,擰著一口氣,在書齋抄書為生。
一抄抄到了白龍魚服的皇帝。
那時候,自以為千里馬遇伯樂,侃侃而談,互為忘年交。
他說,他家中也有一聰慧風華絕代的孩子,知曉為父難,聰明孩子當父親的難管難帶,唯恐稍有不慎,便誤入歧途,唯恐慧極必傷。
入耳皆是慈父的話語,一回想自己把前來尋找的家丁又揍成豬頭,我默默的眨眼將目光投向了新交的好友身上,磨著他一塊陪我回家。
想著,若是回家,有外人在,父親應該不會動怒。
而且,新認兄長,才學不錯,沒準還入父親的眼,當門客或者推薦入朝為官。
但事實證明……用賈璉的後代話語形容,那時候的我太甜了!
父親下跪,戰戰兢兢把人送走之後,等候我的就是久違的竹板炒肉,一頓混打。
全懵了,那一刻。
我包袱款款,在小妹的掩護之下,再次翹家。
結果,等待我的卻是依舊微服私訪的皇帝,還有他口中比我還厲害還要驚豔才絕的兒子,當朝太子司徒文。
賭文比武,三局兩勝。
我輸得一塌糊塗。
“呵呵……”抬起酒壺,隨意的抿口酒,我不由嗤嗤的笑了幾聲。那時候,也許皇帝還真的是慈父吧!連對著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小子也是慈愛有加。
雖然那時候,我敗了,但是此後埋首詩書,憋著一口氣要證明自己。
依舊鬧騰著要參加科舉,因為我有靠山了,皇帝寵著我,父親拿我也沒有辦法,雖然隨著年歲增長,也逐漸內斂起來,但骨子裡還是個被寵壞的幼子。不用承擔頂門立戶,承擔家族的重擔,我依舊無憂無慮的活著。
科舉自然不在話下,春風得意馬蹄疾,騎馬暢遊一日長安,何等風光,華晉史上頭一個連中六元且最年幼的狀元公。
十五歲,最美好的日子。也是最難忘的日子。
此後,入翰林,兵不血刃的硝煙慢慢的籠罩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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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渾然不知,皇帝與太子之間縫隙悄悄的開裂,而我成了皇帝聊以慰藉的替代品。皇帝眼中的太子應該如我一般:縱然才絕,也應小兒脾性!
而不是完、美、無、缺!
“所以說……”念及於此,我重重的嘆口氣,癱坐在地上,張口忍不住的憤懣,“都是矯情惹得禍!”
“矯、情!”
“作!”
“不會作不會死!”
空中影影約約的傳來回響,我隨手扔掉了手中的酒壺,聽著咕咕滾落的聲響,眼看墓碑座座,眼眸猩紅一片。我之所以羞愧見父母之面,苟延殘喘多年,不敢復仇,不僅是因為乾錦帝,他一手教出來的學生,還是那個一手護著他又教會他官場勾心鬥角的乾熙帝。
他對我有知遇之恩,即使他滿手罪孽,帝王心思陰沉。
所以,不管眾人如何開解,張家滿門覆滅與我無關,可心裡沉甸甸的罪孽之心,永遠永遠的揮之不去。還有詔獄中那被火舌吞噬的眾人,無一不向我索命。
我能活下來,靠的是太子的人。
但是,能等到太子的人馬前來救助,卻是帝皇的惻隱之心。
呵呵……
很可笑,是不是?
能設計親兒子,卻會往外開恩,留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