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若、吾、生!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緩緩落下,用盡了全身的靈氣。
指尖相觸光滑的桌面,觸感冰冷透徹心骨。
在人肉眼看不見之際,一道消瘦的身形默默的打量了一番賈璉,而後朝不遠處的營帳而去。
床榻上的賈赦似乎在做什麼噩夢,手下意識地緊拽身上的錦被,眉毛緊緊的簇成川字。枕頭邊兩個金燦燦的娃娃曾背靠背姿態,純正的功德光芒緩緩的繞著人周身拂動。
司徒文不禁想要伸手撫摸賈赦皺起的眉目,他的金娃娃該是無憂無慮的啊~~
還記得那年,他明心意。
那年,父皇欲為他擇太子妃,訂親張氏之女。
張家之女,父兄皆在朝,個個英傑,乃是能臣賢吏,且家學淵源頗深,乃是傳承千年的望族。
那時,人人聞風聲,皆道天造地設。
但是,帝王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皇家無親情,那個從小護著他,待他羽翼豐滿之際,又開始防範與他的父皇,若不是偶然之間,聽聞他與心腹的談話,否則……
此後,被人譽為風華絕代的他開始收斂了光芒,開始了酒色犬馬,男女不忌的奢靡生活。
他受的教育理念,讓他與政務上退讓不了,但私德有虧,想必眾人都可以安心了。
那一日,美人相伴左右,正觥籌交錯之際,有一個人不理不顧的闖了進來,驚了滿院的春!色。憤怒的眼眸在陽光下忽地爆發出更為明亮的光彩,整個人因為生氣而慍怒的面色,通紅通紅,立在那裡格外的奪目。只消一眼,他心中所有的苦澀不甘都化為了虛無。
只一眼便付與魂授!
他的身份地位來源與皇帝。帝王的喜則賞怒則殺,雷霆雨露皆是隆恩浩蕩。
但是,他的金娃娃屬於自己。
屬於他!
從初遇開始,還是孩提的他手足無措的抱著那個哭鬧不止的孩子,握住他的手,哄他,“莫哭,男兒有淚可不輕彈,你可是將軍後裔,是大男子漢,可不學瓷娃娃,一碰就掉淚。”
“我才不是瓷娃娃,大爺……大爺才沒有哭!!!我不要當伴讀,我……我要回家,回家,美人哥哥,你跟我一起回家,我們不要聽這個兇巴巴的老頭,不要!!我要叫祖父打你板子,板子!”
哭聲之中夾雜著憤怒,亂了學堂的寧靜。
他抱著扒拉他不放的賈赦移到了院子中。
院子,桃花落了一地,落英繽紛之景,但實際上卻是被某個淘氣的人給頑皮的攀折掉一樹桃花,引得太傅大發雷霆。
那個時候,他不過八歲,而賈赦四歲。
因榮國府父子共上戰場輔佐御駕親征的皇帝,於是這孩子便入了宮。
念及太后語重心長的話語。
即使只有八歲,他也得賈赦進宮背後的政1治含義---質子。
於是,耐下性子的勸哄。
“美人哥哥,你怎麼那麼可憐啊?連小木馬都沒有坐過?我祖父給我騎大馬,可好玩了……”不知說了些什麼,賈赦忽地轉移了話語,兩眼溼漉漉的看著他。
眼裡露出的眼神--同情之色,他頭一次從旁人目光中所觸及到!
而後,耳邊都是他奶聲奶氣,帶著得意之色,卻燦若春風般的歡聲笑語。
“我以後分給你玩,我有好多好多好多的玩器!!”
“好啊~~”
那個時候,他不過隨口的應付,但是此後月初回宮的賈赦總會帶著各種小玩意,十分大方的與他。漸漸的聽人叫哥哥,心裡也默默的把人當弟弟。
可是這個弟弟,不僅僅只有他一個哥哥。
“我敬大哥可厲害啦,祖母說他要考中童生拉~~太子哥哥,你要不要去考啊,聽說好難?!”
“為什麼要早點回來啊?我敬大哥帶我去郊外莊子看大馬去了,騎大馬,活的,可好玩了!!”
“我敬大哥……”
“……”
一次又一次,待到戰勝歸來,賈赦六歲,榮寧兩府與父皇達成了默契,賈赦辭掉了伴讀的身份,而他看著滿心歡喜要回家的賈赦,心裡失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惆悵。
但此後陰錯陽差無意之間得知,因榮國府二少的出生,老國公病重,賈赦備受冷落。
而後,老國公離世,他奉命祭拜。
角落裡紅眼耷拉腦袋的賈赦無聲哭泣場景,瞬間刺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