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果是疏棄。
弄無憫搖眉負手,緩道:“不知疏門主可曾於門下提及肩山知日宮?”
疏棄頭頸一緊,踱步近前,輕詢到:“知日宮。。。。。。弄氏仙人?”
無憂見狀,側目瞧瞧弄無憫,心下尤是自得:斯名斯貌,天下何人不識君?
弄無憫稍一拱手,輕聲應道:“在下弄無憫。”
疏棄一怔,疾退兩步,蝦腰作揖:“早聞家父。。。。。。提及,恨不得見。。。。。。未想相逢。。。。。。竟在。。。此處!”
弄無憫抿唇上前,免其禮數,結眉細觀,沉吟半晌,方道:“五百歲前,聞神策生驟變;然廉山肩山素無瓜葛,故而無多究探內情。”稍頓,弄無憫見疏棄抬臂,示意取座,這便同無憂送個眉語,往一側石凳,坐定,輕掃袍尾,又再接道:“不知疏少門主可欲詳言一二?”
疏棄目瞼再緊,抬眉瞧瞧無憂,聞弄無憫輕道:“此乃內子,但說無妨。”
疏棄沉聲,面現苦笑:“死經五百歲。。。。。。吾對影對壁。。。。。。對蟲對魚。。。。。。時時。。。。。。自語,現得來客。。。。。。自當言。。。。。。肺腑。”話音方落,反是吃吃笑出聲來,探手拊膺,沿陳傷而下,喃喃不迭:“語出肺腑。。。。。。惜吾。。。。。。臟器全無。。。。。。空餘形骸。。。。。。”
“可是小修辣手?”
疏棄聞無憂之言,裂眥疾道:“其非甘願!必有隱情!”
無憂面上稍顯不屑,冷哼一聲,再不多言。
疏棄自知失態,眨眉數回,兩掌緊扣石榻,指節咯咯作響,指骨側腫,面上更顯青黯。
念茲在茲,奈何奈何。
。。。。。。
五百歲前。
廉山,神策生門內。
一女抱臂夾劍,揚眉傲立,眉梁心間,滿是塊壘。
“師姐。。。。。。”疏棄一語未盡,已是紅了面龐,沉聲低語,直喚其名:“小。。。。。。小修。”
小修聞聲,唇角浮笑,輕巧一應。
“此一計,棄以為如何?“
疏棄躊躇,納氣吐息之聲彌重,膺前起伏半晌,方撓眉支吾:“此計。。。。。。甚險。如若依行,吾恐。。。。。。”
“恐有滿門顛覆之患,釁起蕭牆之憂?”小修聞聲接應,掩口嬌笑,“前日月下花前,何人放言‘堪蹈水火而不辭,臨鋒刃而莫顧’,唯願吾心意得償?”
疏棄眉尾一耷,不敢多應,聞小修輕聲嘆道:“幸吾未信,早知棄難當試煉。”
疏棄搖首,亦是輕嘆:“吾不憂神策生一門,想吾本無大志,不眷權勢;然。。。。。。
小修抬臂,陡止了疏棄言語,抬聲懶道:“欲行則行,若是心中忌憚,便將吾之計策拋諸腦後便可,何需多言許多?”
疏棄見小修放腳欲離,急急上前,扯其掌腕,輕喚不迭:“小修。。。。。。小修。。。。。。”
“即便吾願,父親功法深厚,斂宅術難成!”
“吾自有辦法令師父昏沉失智,屆時合你我之力,易宅而居,若覆掌吹灰。”稍頓,小修頭亦未回,沉聲再道:“若斂宅術可成,師父、棄、小修,三人皆利,何樂不為?”
“怎見皆利?”
小修輕笑,返身近前,待距疏棄面頰不足半寸,這方一定,柔聲輕道:“棄讓汝之形器與師父,則師父重返青春,加之門內所煉丹丸輔佐,師父長生登仙之求,事半功倍;棄換得師父之形骸——師父之身,棄之魄,同小修雙宿雙棲,怎不快意?”
疏棄見目前小修月面,痴怔一刻,陡地後退兩步,低眉應道:“即便事成,吾同小修埋名遁走,父親以吾之樣貌留於廉山,續掌神策生。。。。。。”
“正是如此,豈不甚好?”
疏棄長嘆,搖首不迭:“小修可曾念及吾之孃親?”
小修聞聲斂眉,口唇開閉之間,難得只言。
“吾等行斂宅術,必得將孃親蒙在鼓內;待吾等身退,孃親情狀孰可憐見?”疏棄攢眉沉聲,又再接道:“孃親咽苦吐甘,吾豈可惟念一己之私,棄其不顧?”
小修氣懣,隔了半刻,方道:“師母密攜幹天木,門內何人不知?得此神物在手,想來師母別無它求。斂宅之後,其將幹天木傳於師父,抑或自存,由其自決,何來苦處?”
“子之形貌,夫之神魄,日夜相對。。。。。。小修豈敢言孃親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