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弄無悲這方,見溝壑無益,稍一搖首,白氣由低轉高,彈指化了甕城,高逾五十丈——縱那猛虎神力,亦難登攀。
“今日倒可縱情隨性,同無悲好好較技鬥法。”弄無憫頷首淺笑,目珠一轉,白虎瞬時無形,反見千萬蝙蝠,通體赤紅,遮天蔽日,撲翅便往城牆而去。
“兄長何必?”弄無悲一言未盡,城郭無存,天降風雹,大若手掌,迅如飛矢,例無虛發,顆顆擊於那赤色蝙蝠頭身之上,一時噼啪之聲不絕於耳。
話分兩頭。
正在弄氏兄弟酣戰之際,無憂這邊卻是寒氣入骨:耳聞眼見,得知秋裁被囚坤頂之由,又親見自己化妖經過,心下滋味,實難言表。
無憂目眥一緊,瞳人歷火,黑珠焚化成灰,一輪吐納未畢,眼內所存,已不過茫茫夜霧,皚皚江雪。
那上六囂上,陡現金鱗,拍鰓啟口,須臾便將無憂納入腹內。
“無憂!無憂!”
無憂聞聲,七魄方返。目瞼微顫,徐徐開張,見仍置身床榻,身側一人,卻是目榮華。
“目。。。。。。你怎在此?”無憂正待翻身,感中氣虧損,撫心欲嘔,耳內隆隆,無奈重闔了眼目,將背脊平攤榻上,輕道:“吾方才不是於孃親身側?”
目榮華舌根發僵,探手輕撫無憂鬢髮,不覺淚下。半晌,方啟唇喃喃:“無憂,無憂,到底尋得了你。”
無憂心下煩亂,沉聲緩道:“現下,吾等可是仍在迴心殿上?”
目榮華輕應一聲,緩將一物往袖內掖了一掖,心下暗道:鉤餌無恙,未料弄無悲射鬼之術,尤是高明!
無憂心下一沉,感腦內、心田、血絡、骨腔,無一不空;鼻息彌重,啟唇輕道:“目榮華,無論如何,需得將吾送返上六囂。”
目榮華身子一抖,不及無憂反應,已是直臂一收,將無憂抱於胸前,這便起身,直往殿外。
“弄無悲正同弄無憫鬥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無憂一怔,抬眉緊扯了目榮華袖管,兩目失神,喃喃輕道:“方才所見,究竟真假?”
目榮華疾道:“真假有何緊要?莫非要為弄無憫囚於此地,生生世世?”
無憂五指一縮,探得目榮華袖內有一細物,這便不再多言,暗暗使力,緩將那物退了出來;稍一垂眉,見掌內乃是金鉤銀餌,無憂眼瞼一闔,思及前後那巨大金鱗,心下了然,不言不動,隨目榮華抱著,疾往回心殿外。
待至,見目前稍遠,分立二人,灰袍雪衣,面目如一,然兩身皆是靜峙,細細辨來,軀殼竟已玉化:翠處剔透,白處濃滑;渡色若工筆,雕琢無疵瑕。
目榮華見狀,亦是一驚,惡念宛如蛇走,蜿蜒而下,自印堂分往四肢百脈,心下暗自計較:現下情狀,定是天賜之機,若是此時不取弄無憫性命,之後豈有它法?念及萬斛樓慘死弟兄,目榮華兩膝不由發顫,轉念再思:世人無知弄無悲所在,此次雖是得其指點,方可尋得無憂,然。。。。。。目榮華暗歎口氣,心道:兄弟面目,如出一轍。目榮華稍一垂眉,見無憂面上五情交替,不由更是慼慼。
這般思量,已是緩將無憂放下,一手輕扶其肩,一手垂於一側,暗暗發力,眨眉已是握上長鞭。
無憂面色陡冷,心下彎繞計較,牛毛之多,蠆盆之繁;鬼使神差,不待目榮華出手,無憂已是竭力一喝,將那鉤餌擲出。
弄氏兄弟此時元神對峙,頃刻百變:一化藤蔓,得水而生;一化兔群,見草即食;一化鷹鷲,俯身撲兔,一化雕弓,弦滿矢出。。。。。。
兩人鬥法不迭,上下難分,豈料無憂那鉤餌一出,迴心殿前立顯一巨鯉,搖尾擺鰭,魚口吞吐未見停歇。
弄無憫見狀,怒氣衝冠,立時抬聲:“弄無悲!竟使射鬼之術!”言語未落,弄無憫元神歸竅,展臂掃眉,便得滿袖滔滔,白浪翻卷,直往弄無悲軀殼而去。
眼見那水波勢如破竹,無憂不由軟膝一跪,泣道:“莫要傷他!”
弄無悲元神疾返,卻略遜那怒濤一籌,彈指功夫,水波乍停,然那浪頭未止,陡成金珠億萬,敲打弄無悲玉化軀殼,噼啪大作,眨眉之際,玉身盡碎,落地無聲。
弄無憫深納口氣,負手闔目,輕道:“小懲大誡,自不會取其性命。”
其言初落,無憂凝眉,見一道白氣,仆地轉淡,待得半刻,玉身重塑,再返血肉之態——弄無悲單膝跪地,拊膺苦笑。
弄無憫轉了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