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徐天良一樣,他的生命並不屬於自己,而屬於閻王宮。
他非常同情徐天良,一想起這小夥子,便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他喟然長嘆。
輕輕的,無聲的嘆息,為自己,也為徐天良。
白素絹怒衝衝地回到囂房中。
“騷貨!騷貨!”她怒罵著,踢著木桶下的炭盆。
炭火竄跳著,火苗蹦起老高,火星四處飛濺。
“一個醜八怪,渾身是爛疤子的醜八怪,誰會看得上他?不要臉,真不要臉!”她狠狠地跺著腳,美麗動人的眸子裡滾落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高傲的心被刺傷了。
她覺得受到了侮辱,很是委曲。
她一屁股坐到竹木凳上,翹起嘴唇:“我不幫他治,就不幫他治!就要急死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騷貨!”
炭火照著她紅撲撲的臉。
她說不治,就不治,果真坐著不動。
忽然,木桶中徐天良的身子動了一下。
她皺了皺眉頭,該給木桶中加藥了。
她仍然坐著沒動。
徐天良身子又極動了一下。
她咬緊了牙,如果再不給木捅中加入最後一道藥,解毒就會前功盡棄,徐天良當斃死在木桶中。
為了那兩個女人,這小子就應當死。
可是,師傅之命怎能違抗?
她猶豫不決。
徐天良的身子開始抽搐。
偏是不治,她狠狠地搖搖頭。
驀地,一珠花墜落地下。
她身子陡地一顫,眼前閃過了徐天良在小山洞前送還珠花的情景。
這是個傻小子,怎能怪他?
心念閃動之間,她已彈身躍起,從竹凳上取出個小木盒。
右手拎起嵌在盒蓋上的一支銀針,左手食指猛然將盒蓋頂開。
木盒裡轟然飛出幾隻黑蜂王。
右手銀針電芒閃動,將黑蜂王扎住。
左手盒蓋“砰”地蓋上。
銀針彈動,黑蜂王彈落在木桶之中。
這手功夫,看似簡單,但閻王娘娘宮內,除了孫三娘和白素絹外,誰也完不成這個動作,連嚴陰陽這樣的快劍手也不行。
因黑蜂王有劇毒,大飛撲的雙翅間,還有股黑色毒氣,手指沾到這股毒氣即入體內,當時並沒有事,四十九天後發作,無藥可救。
白素絹打孃胎出生來後,就被孫三娘泡在藥水裡,此後雙後用百毒藥,一一泡過,所以她雙手能抓到毒藥,而百毒不侵,只有她和孫三孃的手,才能不懼黑蜂王的黑風毒氣。這也就是孫三娘要她為徐天良解毒的原因。
徐天良停住了抽搐,靜坐在木桶裡。
木桶裡的水開始變色,逐漸變紅。
白素絹捏著銀針,凝視著徐天良。
她知道,他很快就會醒過來,只要他運氣配合,再紮上九支銀針,他就得救了。
她凝視著他,待他醒來。
他的泛著淡紅色的疤臉很難看,再襯映上肩背、前胸的疤痕,說他是個醜八怪,一點也不過份。
她很奇怪,廖小瑤和錢小晴這兩個漂亮的女人,怎麼愛上他,還為他爭風吃醋?
她從木盒層裡盒中,再取出三支銀針,捏在手中。
銀針逼毒,是她向孫三娘學的絕技。
這絕技,孫三娘曾教過五十多名弟子與分宮主,無一人習練成功,唯肩白素絹練成了,這是孫三娘特別寵愛白素絹的原因之一。
白素絹瞧著他臉上與身上的疤痕,胸中的怒火漸漸熄滅。
在孫三娘罰她之前,曾用藥解向徐天良問過話。
她知道,他臉上的火傷,是被人用火把燙傷的,而身上的傷疤,卻是被狼咬傷的。
他從小生在狼群中,與世人隔絕,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父母是誰。
他是個苦命的人!
她不覺想起了自己。
她是孫三孃的養女,一個剛出世便被拋棄在雪地裡的棄嬰,她也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誰。
心念甫轉之間,她不知不覺對徐天良產生了一種同情之感。
徐天良身上犬齒形的疤痕,在她眼中扭動,跳躍。
這一道道疤痕,充滿了多少血和淚。
她想起了幼年時浸泡在藥水中的雙手,浮腫的肌肉,開裂滲血的面板,變形的手指,徹骨刺心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