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娘抓得隱隱生痛,可是他聽得了西門一孃的一聲驚呼之後,哪裡還顧得到那一點痛疼?失聲道:「麟兒?」
就在此際,他也已然記得,剛才呂麟走進小花廳來的時候,正是穿著那條綠色的褲子,和那件青綠上衣!而那在長几下面,直挺挺地站著的那人,身材極矮,穿的也正是那一套衣服!
呂騰空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竟會在石庫中出現,心中已然是驚駭莫名,連忙向前跨出一步,可是隻跨了一步,猛地想起一件事來,一陣寒意,自頂至踵而生,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樣,再也挪動不得!
他剛一見那人之際,絕未曾想到那人會是呂麟,因是呂麟身形頗高,站直身子,已可及他頷下,而那長几只及他的胸際,看那人的身子,站得如此之直,當然身子要此呂麟矮上一個頭。
可是他此時跨前一步,卻猛地想起一件事來:那人的頭呢?
遠處看去,只看到那人的身子,直挺挺地站著,並未曾看見他的頭部。
但如果那人的頭,還在頸上的話,則一定要凸出在長几的幾面之外。
可是他剛才向那長几上放置照夜明珠時,長几的幾面,卻是平平整整,一無異狀!
由此可知,那人能在長几下面,挺直身子而立,一定是頭顱已被人齊肩割去!
呂騰空一想及此,又想到那人正是自己的兒子呂麟,怎不剎那之間,失魂落魄?
正當他發呆之際,西門一娘已然發出了一陣尖銳已極的叫聲,劈空一掌,向那張長几擊去,人也跟著越過呂騰空,向前躍去。
她掌風到處,『嘩啦』連聲,七八張長几,一起摧跌,几上珠寶,自然也滾了一地,有些還撞在石壁之上,碎裂了開來,西門一娘伸手一抄,已然將那人抄在手中,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具頭顱已被齊肩割去的 首,小手小腳,也分明是孩童之 !
而這具 首,身上又穿著呂麟的衣服,手上還戴著呂麟從小便戴著的一隻玉鐲。那玉鐲在呂麟叄歲生日那一天,便戴上去的,已戴了九年,這九年中,呂麟手足大了,玉鐲已然除不下來。
剎時之間,西門一孃的心中,像是被無數並不鋒利的刀鋸,慢慢地鋸了開來,而且還灑上了一把一把的鹽,其痛苦之處,簡直是難以形容,呆呆地站立了羊晌,才『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來,大吼一聲,將 首向呂騰空拋去,哈哈怪笑,笑聲驚心動魄,道:「好哇,人家知道你喜歡蒐藏寶物,不勞你費心,將你的孩子,洗得乾乾淨淨,送了來哩?」
首帶著一陣勁風,向呂騰空飛到,呂騰空心中雖悲痛已極,但是臨到這種事上,男人總比女人略為鎮靜些,手一抄,將 首接在手中,向傷口處一看,果然了無血跡,洗得極是乾淨,絕望之中,道:「夫人且莫悲傷,這童 並無首級,怎見得便是麟兒?」
西門一娘又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大笑聲,道:「不是麟兒是誰?你看那玉鐲!」
呂騰空向婉間的玉鐲一看,最後的一分希望,也已斷絕,但到時之間,他又心中一亮,道:「夫人麟兒胸前,有一搭紅記,我們何不再看一看?」一面說,一面『嗤』地一聲,雙手將衣衫一齊撕破,定睛一看只見那童 胸前,本來是呂麟生有紅記的一塊面板,已被人剝去!
呂騰空固然是一世之雄,但是眼前的情形,如此之慘,也不禁手一軟,『拍』地一聲,那具童 便跌到了地上,壓在無數價值連城的珠寶上面,但是這時侯,那些千辛萬苦,平日呂騰空細心摩娑,價值鉅萬的珍寶,在呂騰空看來,也已如同塵士了!
因為呂麟已然死了!
他們唯一的兒子,已然死了!
呂騰空想要撕心摘肺地大叫,可是也卻又叫不出,他想哭,也沒有眼淚。
僵了一會,他反倒哈哈地大笑起來!
笑得那麼反常,那麼淒厲!
笑聲在石庫之中,來回震盪,這個在武林之中,叱吒風雲,享有極高聲譽的老英雄,一下子工夫,變成了一個極普通的老人一個因失了兒子而悲傷欲絕的老人!
足足笑了一盞茶時,他的笑聲,才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所代替。
在劇咳中,他覺得有人走到他的身邊,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同時說道:「騰空,不必難過了,如果麟兒已然被害,仇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我們還應該留點氣力,也好為他報仇!」
呂騰空一回頭,看到了老妻悲愴欲絕的臉色之中,另有一種極是堅強的神色,心中將剛才西門一娘所說的話,重覆了一遍,無力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