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忽然斷了,不知何故。我搖頭看著櫥鏡裡的自己會心一笑,俄而,見窗外天已雨散放晴,有喜鵲歡唱。我於是滿懷美好的心緒走回客廳,見鄭義已經在地上攤出了好幾幅書法作品。
“夏先生。”鄭義再一次以他那張略顯靦腆的臉面對我。
“我女兒獲全國冠軍啦,全國自由搏擊大賽冠軍!”我開心地向鄭義炫耀。
“厲害呀,那可真是該恭喜您了。鹿鹿今年有十五歲了吧?”
“過年十四,今天晚上十一點她就能到家了。”
“少年出英雄呀,鹿鹿長大了一定沒人敢欺負,未來的女中豪傑!”
“現在也沒幾個欺負得了她呀,你相不相信我們兩個大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是那是,全國冠軍要不然哪兒那麼好當,鹿鹿好像還是男女混合組的吧。”
“沒錯,可惜她們隊裡那些小公雞頭子一個也打不贏我家女兒。我家女兒個子不高,但是絕對靈活,這東西就是打個巧勁兒。馬上下面我打算讓她好好弄個名牌學校上上去,把文化這關給補一下,她現在的成績跟我小時候不能比。”
“鹿鹿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是文武雙全的。”
“但願吧。呃,地下這些是你寫的吧,這些年一直還在寫麼,進步挺大呀。”
“嗯,一直在寫,就是老想跟您學老沒機會。”
“怪我,答應了你幾年都沒兌現。但現在能寫成這個樣子就已經說明你的勤奮了,你還是在跟郝際文學沒換老師麼?”
“對,我還是一直跟著郝老師的。”
“我覺得下一步你可以不用再跟著他學了。全國的講座真真假假大大小小你也聽了不少,要學會開拓眼界,發散思維,開啟,打得越開越好,把沒有侷限性當作你的侷限範圍才好。以後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就多往我這兒跑跑也沒什麼。你看你現在這些字都還是寫得太正,姿態少了,還有一些技法動作仍不是太到位,獲獎入展不是目的,藝術的道路是漫長的。你得慢慢來,好生整,明白麼?”
“學生記下了。只是夏先生,你說下面我還要往哪個方向調整呢?現在我最困惑的也就是這個,越寫越不知道怎麼寫了。
“多臨帖。臨像,臨細,不要這麼草率深入傳統就對了。不要怕別人說沒個性,有個性當然是好事,可那是後一步才該考慮的。現階段對你而言沒個性總會比偽個性要強得多,你自己以為呢?”我苦口婆心地說。
“謝謝夏先生。”鄭義捲起字們。
“看會兒電視吧,搞不好有拳擊比賽實況轉播,愛不愛看?”我問。
“不用了。”鄭義擺擺手說,“夏先生您上網麼?昨天氣死我了,在網上我居然看見了一個仇人的照片,就是我過去跟您提過的那個李越,不知您可還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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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不記得了,什麼人?”
“就是那時候因為拐賣婦女賣得我登報出名的那個瘸子。天吶,沒想到他現在竟又狗膽包天搞起般若學會來了,聽說還混成了一個不小的幹部呢。真是好人不常在,禍害一千年!”
“你說的是鐵柺李麼,幾年前我們倆跟三子招待所的宋強經理到墨鶴軒一網打盡的那夥偽科學協會成員的頭目?”
“是他?那天我沒看清,您還別說這樣講我就好像想起來了還真有點兒像。對,就是他,他現在叫什麼來著?”
“鐵柺李。就因為瘸了得了個仙名,大概命就這樣好起來了。”
“他好不了多久了,我要撬出他的心肝來餵狗。”鄭義義憤填膺地說。
“怎麼,到現在你還為當年的事兒懷恨在心麼?”我問他。
“不光是那件事。”鄭義恨之入骨地說,“可能這輩子我鄭義跟他太有緣了吧。短短几年來我老父親我老舅舅我三舅舅全被他們這偽科學給騙了,現在他們都死了,死得多慘您都不能想象。三條人命,加上我自己,我鄭義不殺他狗孃養的一千次就誓不為人!”
“太猖獗了。”我聞之也猛然想起死去的王媛和遠去的丁夢蕾,心中更加酸楚,這酸楚瞬息轉為激憤,我也忍不住要爆發了。我這條命,最起碼可以說百分之三十也算栽在他鐵柺李身上不為過分吧。我一樣地想報仇了、雪恨了!鄭義尚且做得,我又何嘗不能放下手中的書稿?難道我一直還要自私下去,妄想為後人遺留下點兒什麼麼?整理書稿往好聽了說是傳之後世萬古流芳,說難聽了還是為了體現自我價值不捨得讓自己多年可憐的心血白費白流還是變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