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艙門,她聽父親說去日本要好遠好遠,船要走好長好長時間,難道接下去,都這麼難受,這麼忍受?天真的少女啊,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顛簸的旅程,只是她多舛命運的開始,從這以後,她及她的家人,她周圍的人,乃至千千萬萬的人,很快都在“九一八”事變後,陷入日寇的鐵蹄之下,她想掙扎,她想逃避,但最終,在殘酷的戰爭中,在愛恨情仇的攪殺中,她玫瑰般的少女之夢,被擊得粉碎……
這是一九二八年的春未夏初,“東山丸”始發於中國東北大連港,目的地:日本。
第一章
第一章
“西春發”,是個老字號,吉林市最高階的飯店,座落於商埠大街中段,二層樓建築,門面不大,看似平常,開門進去,卻別有洞天。大廳窗明几淨不說,其裝飾擺設,頗有西洋味道,數十個圓桌,鋪著雪白的桌布,椅子都是包皮的。二樓是另一種風格,廳內雕樑畫棟,古香古色,桌椅都是紫檀紅木,給人一種遠古和莊重之感。
常言說客大壓店,店大壓客,單憑這氣勢,便可推斷出入這兒就餐人的身份和派頭。
這天——一九二八年*,“西春發”門庭若市,接踵而至的人力三輪車,四輪馬拉轎車,偶而還有罕見的小汽車,走下來的人,上歲數的身著長衫馬卦,老成持重,當然也有些老氣橫秋,中年者,多是穿著對襟布衫和洋式外衣,戴著禮帽或涼帽,有的手拎文明棍,擺出紳士派頭。還有的西裝革履,拿腔做調,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公署衙門裡的人。更有一些女賓客,大多都穿旗袍,花枝招展,特別的鮮豔。總之,個個都稱得上是有頭有臉,場面上的人物。相互熟識的,寒暄問候或點頭致意,生客則目不斜視,一臉地傲慢,看上去令人生畏。但不管是何方神聖,進入店內,都爭先恐後蜂擁到二樓,向一個人納頭跪拜或者說拱手道賀。
二樓樓梯口,站立一位身著戎裝,相貌堂堂的男子,他叫馬明金,是當地駐軍的一個營長,軍銜少校。此刻,他滿面笑容,不時地拱手迎客、舉手致禮,碰到上年歲的人,他還要上前攙扶一下,示意左右,將來者送至座位上,還忘不了寒暄一番:
“劉三叔,身子還這麼硬實啊,我爹正在裡邊等你老呢,來人,快把老爺子攙進去。”
“你爹呢,你爹在哪兒,我先看看你爹……”
馬明金今天站在這裡,一、代父迎客,二、他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了,來客中,好多是他的朋友,或衝他的面子而來。
“吳掌櫃,歡迎,歡迎……”
“明金啊,都說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後看子敬父,你呀,打小我就看出來,你小子有出息。”
馬明金:“過獎,過獎……”
一撥穿著軍裝的人擁上來:“馬營長,老爺子六十大壽,可喜可賀,我們哥幾個溜邊先坐下了,一會兒你過來,咱們好好地喝幾杯!”
馬明金:“各位弟兄,我代家父謝謝各位,你們先落座,這酒我是一定要敬的。”
“明金,明金啊……”聲音顫抖,還伴有著喘息聲,不用看,一聽就知道又有幾個老者上來。
馬明金馬上又迎了上去……
大廳裡邊,正面牆壁上,高高掛著一個大大的壽字,壽字下面,坐著一對老夫妻,男的就是今天的壽星老,他名叫馬萬川。東北風俗,上輩健在,下輩不可留須,這馬萬川長鬚飄然,足證明他是族中的長者。同時,從他身上“瑞蚨祥”的綢緞長衫和印有紫花圖案的褂子,還有腳下“內聯升”的布鞋,便能看出,這不是一般的老爺子,如果認定他不過就是一個土財主,那可大錯特錯,不說別的,只瞧那眉毛下面,一雙銳利的小眼睛,冷不丁掃視過來,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足表明這老爺子是經歷風雨,見過世面的人。挨他身邊坐著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用問,聽他稱謂她老蒯,人們就知道,是他的老伴,馬明金的娘。
周圍的人,或坐或站,在馬明川夫婦面前,形成個半圓,平輩的人,拱手道喜,要是比馬萬川年紀稍大一些,或是馬明川敬重的來者,馬萬川起身禮讓,安排到近前坐下。那些在場面上行走的人,上前鞠躬施禮過後,便去尋找適於自己的位置。晚輩的自然要跪下,恭恭敬敬磕上三個頭,嘴裡還要念念有辭,諸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健康長壽之語。聽到這類話,馬萬川格外高興,不忘瞥看老蒯一眼,明金娘心領神會,忙不迭地從懷裡掏出個小紅包,遞給身邊一個女子,那女子笑熱盈盈地將紅包分賞給磕頭的人。
這女子是馬萬川的女兒馬明玉,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