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就如實答道:“乃是翁婿也!”
劉天和便知道,按照禮節不去不行了。夏言以首輔之尊打發了女婿來請人,無論是誰也要應邀的。
透過夏首輔急急忙忙又勢在必得請人的情況,聰明人基本都能猜出點真相了。
如果夏首輔沒點特殊想法,會有這樣表現嗎?
隨後劉天和就跟著夏首輔的女婿吳春走了,並直接來到了夏府。
而且是公然進去的,完全不避人了,估計也是故意想讓外人看到的。
然後劉天和又在夏府外書房等了一會兒,夏首輔才下了直,從宮裡回到家中,坐在了劉天和麵前。
夏言一邊吩咐僕役準備宴席,一邊與劉天和閒聊起來,“松石久鎮西北,多著辛勞,實乃元勳戎臣。我向來卻少有親近,是我的失職了。”
劉天和心裡就“呵呵呵呵”了,還差點下意識的冷幽默了一句:前年我任滿到京師敘職過,可惜夏閣老不在京師啊。
然後又聽到夏言繼續說:“天子信重,兩次起用我為內閣首揆,我一直想做些事功,怎奈朝中總有奸人掣肘,叫人不能得志啊。”
劉天和又想問一句,奸人指的是哪些人?
客觀的說,夏言相教於嚴嵩,最大的區別就是還有點“政治抱負”的,而嚴嵩則完全沒有。
或許曾經的嚴嵩也有一點點的抱負,但是嘉靖十七年的“稱宗入廟”事件就像是一道分水嶺。
在嘉靖皇帝強逼之下,嚴嵩被迫帶頭鼓吹獻皇帝“稱宗入廟”後,就與二十年前的張孚敬桂萼之流一樣,也揹負上了奸佞罵名。
然後嚴嵩心中僅存的抱負都被打碎了,此後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當然這一切跟即將致仕的劉天和沒關係了,他就是繼續聽著夏首輔說話。
夏言轉而又說:“近日收到訊息,北虜酋首吉囊死了?”
劉天和終於能開口了,點點頭答話說:“確有此事。”
在近些年的北虜勢力裡,俺答勢力最大,而吉囊則是俺答的兄長大哥,兩人共同執掌北虜右翼三萬戶。
但在俺答雄起之前,嘉靖初年時,寇邊最兇勐的勢力就是吉囊了。
只是近些年來,吉囊漸漸老去,而俺答正值壯年,所以俺答的風頭漸漸才蓋過了吉囊。
但兄弟兩人沒有內訌,俺答渡過黃河向東發展,主攻宣大方向,而吉囊則留在了河套地區,主攻延綏寧夏等三邊。
所以劉天和擔任陝西巡撫和三邊總督時,多年來的主要對手就是吉囊,一次斬首四百的功績也是從吉囊這裡獲得的。
就是因為吉囊去世,西北邊鎮壓力暫時減輕,短期內不會有問題,劉天和才會藉著機會奏請致仕,這樣不至於影響大局。
就是劉天和不明白,夏言忽然提起吉囊去世,又是想說明什麼。
夏首輔說話是直來直往的風格,不會雲山霧罩的讓別人猜,馬上就說到了正題:“趁著吉囊去世,是不是有了復套的時機?”
劉天和:“”
作為一個即將致仕的老臣子,他就是抱著不得罪人,混吃混喝的心態來的。
卻不料,夏首輔居然提出了一個如此宏大的議題。
所謂復套,就是重新收復河套,恢復河套衛所,把西北邊防拓展到黃河北岸。
三邊防線的對面就是河套,所以作為三邊總督,劉天和對朝廷關於復套的議論也是有所瞭解的。
兩年前夏首輔就提出過復套,然後被秦中堂評價為“十賭九輸的軍事冒險”,然後冷嘲熱諷的掐滅了夏首輔的復套提議。
萬萬沒想到,夏首輔今日居然會舊事重提。
如果秦中堂在場,肯定又會感慨,歷史的慣性真踏馬的大;然後又再感慨一遍,夏師傅為什麼非要作死?
劉天和猜測,夏首輔接下來會詢問“勝算有幾分”之類的技術性問題,所以心裡就急劇的盤算起來。
無論是不是致仕,但凡還有點責任心的老臣,該給建議時也不能藏私。
然而夏言卻沒有詢問任何技術問題,只是鼓勵說:“如果朝廷決定復套,就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坐鎮兵部了!
畢竟放眼天下,肯定沒有人比你更瞭解西北邊鎮的情況,你就是最適合的兵部尚書。對此你是怎麼想的?”
這意思就是想讓劉天和表態了,但劉天和苦笑了幾聲,答道:“還請朝廷慎重三思!”
也不知道是說對復套慎重,還是對兵部尚書人選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