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淡卻也不急,反正大廳堂那邊楊一清與淮安府衙門和河漕衙門還有得皮扯,不是一時半刻能見出分曉的。
據孫淡所知道的,京城那邊陸家錢莊發行的債券效果不錯,為朝廷湊集了上百萬兩銀,楊一清這次來淮南隨身了五十多萬銀子用於賑災。這可是真金白銀,地方上到處都要用錢,誰多些,誰少些,都有得扯。
剛才,淮南的幾個縣城,還有河道都在為賑災銀子的去向爭執,都想多要一些。就兩八杆子打不著的學道衙門也站了出來,說各縣的縣學過了水,已經變成了危房,也該藉機修葺,若到時候房子倒下來,砸死了士子,誰負責?還有,學道往年欠秀才們的廩米是不是補發了?為了增加說明力,各大衙門還將往年的都搬了出來,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
現在,楊一清也知道大家都需要銀子,只能竭力協調,抓大放小,爭取得有限的銀子用到最要緊的地方。作為一個內閣閣員,有的時候還真是一個裱糊匠。即便他心中再惱火,也只能溫言同大家商量。畢竟,賑災一事還需地方上一干大員實際去做。
世界上,沒什麼事情比錢更讓人糾結和眼紅,雖然這賑災銀子沒人敢黑,可要做出政績,沒錢可幹不好。到時候,朝遷追究下來,一個救災不利的帽子一扣,前程就完蛋了。
所以,這事還有得爭。
孫淡也不急,讓方唯站在那裡,自己則拿起一本盡收眼底地看起來。
方唯緊得說不出話來,好幾次去給孫淡茶杯續水的時候,手都顫得厲害。
孫淡從頭到尾都沒看她一眼。
馮鎮和韓月來得好快,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馮鎮全副武裝地跑進屋來。他渾身上下都汗水,高大魁梧的身上穿著一副皮甲,背上揹著大弓,腰上插著一把雁翎刀,殺氣騰騰而來,如同一尊廟裡的金剛。
在看屋外,三十個衛兵也做同一打扮,剽悍得讓人呼吸不暢。
馮鎮:“老爺,馮鎮前來報道,請吩咐。”
孫淡站起身來:“立即將大廳堂給我圍了,河漕的人也一個也不許放出來。”
“是!”馮鎮一拱手,朝外面的人揮了揮手,三十條剽悍的漢子同時抽出腰刀,朝前方無聲地撲去。
在孫淡的大廳堂中,依舊鬧成一團。
有人在喊:“閣老,閣老,學道那邊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啊?粥廠這邊的米都快沒了,鍋裡清得快豎不起筷子,按照大明朝的,賑災的粥裡若豎不起筷子,相關官員可是要砍頭的。”
“河道也真是,決口的是你們的河堤,如今要錢最狠的又是你們,沒追究你們責任已是法外開恩,如今卻有貪得無厭了?”
“決口乃是天災,與我河道又有什麼關係?沒錯,我們河道這邊要的銀子是多了些,可決口總不可能不補上吧。每一土一石,一個人工,哪樣不要錢?總不可能有多少錢辦多少事,補一段,留一段不理不睬吧?”
……
滿堂都是急辯聲,帳本翻頁時的沙沙聲。
楊一清只覺得一陣頭疼,作為一個三朝老臣,在宦海里沉浮了幾十載,他自然知道賑災的事情並不是發銀子,銀子一發就完事大吉,還得依靠地方官員通力合作。其實,他也可以使用自己的權威一手包辦將銀子發下去,如此,效率雖然提高了。可將來肯定有人對自己心懷不滿,未必肯出力。所以,他就樂得由他們爭辯,討論,或者說討價還價,這事急不得,今日若不等他們將事情討論清楚,將來可是有後患的。
表面上,楊一清還是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悠閒地喝著茶水,甚至同身邊的夏言和王恕聊起天來。
同楊一清不同,王恕和甘必達卻顯得有些緊張,或者說拘謹,說話的時候,也不住走神。
在座各人自然是各懷心思,惟有廳堂正中站著的張璁卻是身心放鬆,不住地調和著各衙門,舉止得體,讓人心生好感。
楊一清看得不住點頭,心道:這個張璁雖然為人不堪,活脫脫一個小人,可為政卻是一把好手,可惜了。
張璁這次來淮南當欽著副使其實是進行各方妥協的產物,他本在南京刑部當主事,已被投閒置散了兩年,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會在這個位子上終老一生。
可是這次淮南賑災,黃錦硬生生將他塞了進來,一來是給內閣大臣們心中添堵,二來看有沒有機會讓張璁藉此機會去撈去政績,以使重新起復,為黃、張一黨添一員干將。最重要的是,黃錦也知道河漕這邊問題很大,孫淡甚至楊一清都有意用洪災一事大做文章,將河漕